第 92 章

第092章

傅家对女儿向来娇惯, 但对傅珏这个独子却是半点都不宽纵,眼见着会试将至, 傅珏自己倒是还好, 但颜氏却是忍不住牵肠挂肚起来。

一早就准备好了会试要用的笔墨、衣物等,还同嬷嬷商量了,届时带什么糕点干粮, 准备齐全。

但饶是如此, 她还是放心不下,便想着去慈济寺上香, 求佛祖保佑诸事顺遂。

傅瑶也规规矩矩地抄好了佛经, 这日起了个大早, 陪着母亲往山上去。

“您放宽心, 二哥这些年勤勉念书, 先生从来都是夸的……”傅瑶含笑宽慰道, “有真才实学在,便没什么好慌的。”

颜氏无奈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从来就是爱操心的性情,又是这样的大事, 岂能不紧张?

傅瑶已经有许久未曾来过这慈济寺, 虽已开春, 但清早的山间仍旧带着寒气, 她紧了紧披风, 慢悠悠地欣赏着山间的景致。

慈济寺从来是香火鼎盛,今日的人更是多, 络绎不绝。

颜氏是特地挑了个黄道吉日来上香的, 同她想到一处的人不少, 傅瑶一路上还见着好几个书生模样的,想来也是为了几日后的会试来上香, 好求个安心的。

及至到了寺院中,傅瑶便始终跟在颜氏身边,挨个上了香,将抄好的经书给了沙弥,又捐了一笔香火钱。

等终于忙完之后,颜氏舒了口气,神情也明显轻松了些。

傅瑶忍不住笑了声。

“时辰尚早,你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别急着回去了。咱们四处逛逛,也好看看这禅院周遭的景致。”颜氏道。

傅瑶无可无不可,点头应了下来。

“你父亲前些日子考较了你二哥的学问,”颜氏想起这事来,“他是不会轻易夸人的,我也不大懂,但看那个态度,应该是满意的。”

“所以我说啊,您尽可以放下心来。”傅瑶轻快道,“满京城那么多世家公子中,二哥算是勤勉上进的,更何况资质也好,会试应当不在话下。”

颜氏点点头,凑巧瞥见远处那身影,惊讶地问身旁的丫鬟:“我看着那像是……”

“是岑公子。”丫鬟应声道。

傅瑶偏过头去,果然见着了岑灵均。

他身边只跟了个小厮,看样子应当也是为了会试来上香的。傅瑶略微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岑灵均不会在意这些,以他的学问和能耐,是真十拿九稳的。

自那诗会以来,岑灵均的名声便渐渐在京城传开来。他有真才实学,又不会恃才傲物,既能与达官贵人往来交游,也不会看低寒门学子,谦逊温和,不卑不亢。

任是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的。

岑灵均也注意到了傅瑶一行人,过来向颜氏这个长辈问了安,又向傅瑶道:“许久不见,你身体可大好了?”

“是二哥同你说的吗?”傅瑶无奈地笑了声,“早已痊愈,有劳记挂了。”

从前在江南的时候,两人关系尚好,但后来傅瑶嫁人之后,彼此间便开始有意避嫌,疏远了不少。但颜氏却是向来喜欢这个小辈,凑巧见了面,便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家中先前来信,让我会试前来慈济寺上个香,还替我挑好了日子,故而便来了。”岑灵均很是耐心地一一答道,“会试要用的已经悉数准备妥当……”

傅瑶垂首看着青石上的苔痕,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不插话。

岑灵均见着她这模样,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颜氏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正欲开口,却只听岑灵均笑道:“我还要回去温书,不留山寺吃斋饭,时辰不早,就先回去了。”

如今在颜氏眼中,会试是要比什么都重要的,立时颔首道:“快去吧。”

等岑灵均离开后,颜氏看了眼傅瑶,又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她早就过了当年气愤的情绪,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只能咽了回去,等到将来再做打算。

傅瑶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不大想见人,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回去,便听见银翘小声道:“……是太傅。”

傅瑶诧异地看过去,却见着谢迟与岑灵均擦肩而过,往这边来了。

她也就出门两次,书铺和慈济寺竟然都能遇着谢迟,未免也太巧了些。

颜氏的脸色倒是先沉了下去,与方才见着岑灵均的时候大相径庭,她从一早就不满意这个女婿,许久之后才看在傅瑶的份上勉强接受了。

上元节闹出这么一桩事,害的傅瑶大病一场后,她就更是对谢迟厌恶至极。若不是碍于身份没法勉强,怕是早就想方设法地逼他写和离书了。

谢迟自己心中有数,自知理亏,所以被颜氏这么摆脸色也没恼,而是好声好气地问候。

今日是为着给傅珏祈福来的,就算是有旧怨,颜氏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同谢迟争执,冷着脸客套了两句之后,便拉着傅瑶的手腕想要离开。

“会试将至,二公子若是在学问上有什么困惑之处,尽可以来问我。”谢迟含笑道,“又或是有旁的事情,也可以同我提。”

他早前根本不把傅家放在眼中,未曾上门,也不关心,如今竟为着傅珏会考之事来主动提出要帮忙。

颜氏愣了下,才算是想起来,这位早年可是状元郎。

当世大儒教出来的学生,也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的确是有底气说这话。

“太傅日理万机,不过这么一件小事而已,就不牢你费心了。”颜氏回过神来,毫不留情道,“小珏有先生可以请教,也有好友可以一并探讨,实在不敢劳动……”

颜氏语气仍旧不善,句句带刺,傅瑶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我饿了,咱们去吃斋饭吧。”说着,又头也不抬地向谢迟道,“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就不要再在这事上劳神了,不值当。”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乍一听像是在说傅珏会考之事,但谢迟却明白,她是在说自己。

“我觉着值得。”谢迟答道。

他的确很忙,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日抽空来山上,等到回去之后还要将欠的都补上,但他还是来了。因为傅瑶很少会出门,想要见她一次很难,所以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这些时日下来,谢迟才知道原来讨一个人高兴并不是容易事,以至于回想起当初同傅瑶刚认识的时候,都会懊恼。

他那时候对傅瑶很冷淡,说话也不会顾忌她的感受,其中不乏一些伤人的言辞。但傅瑶却并没介怀过,哪怕一时失落,过不了多久自己缓过来,就又重整旗鼓。

感同身受是件很难的事,尤其对谢迟这样的人而言,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有多不易。

如今种种,就好像是因果循环。

目送着傅瑶走远,谢迟在原地站了会儿,沿原路折返。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颜氏对自己的态度,只当是还旧债,但却很难不介意岑灵均。

岑灵均的名声太好了,哪怕尚未会考,甚至未曾入仕,都已经在儒林之中颇有声名。谢迟看过他的诗词和文章,也听许多人夸过他的才学和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