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菁站直身体,缓慢的脱下自己的外套,转过身,背朝着高高在上的太夫人。

秦苒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如果说自己这点伤已经疼的她快要晕了过去,那她孩子那满背的伤痕当时经历了什么?

沈晟风站在萧菁身前,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您说她做错了,那我想想她错了什么?隐瞒了身份?这算什么错?军营里有明文规定女孩子不能进入特战队吗?她是错,错在凭着单薄的身体只身闯在枪林弹雨之中。”

满室安静。

沈晟风转过她的身体,指着她肩膀处的两个醒目的弹孔,“穿透性的伤害,如果再偏差一点,她的整只手都没有,腰部位置同样是穿透性,再往上一分,她的肾没有,右心房位置,如果再往左一厘米,她的命就没了,我们军人的荣耀不是口上随随便便就可以得来的,你可以不承认我们的身份,但你不能否认我们的功业。”

“就算她死了,也不能摆脱她欺骗了萧家的这个错误。”

“萧家的错误?萧家什么错误?你可以问问萧曜元帅,他承认这个错误吗?”沈晟风反问。

“无论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承认她是我萧家的子孙。”

沈晟风替萧菁将衣服扣上,“萧菁还想待在这样的家里吗?”

“这是我母亲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萧菁问。

“这个问题问的好,这是我们自己家,为什么要受别人的影响有家不回?”沈晟风朝着秦苒敬礼,“夫人,您请记住一点,就算千难万难,您也是萧曜元帅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能让您离开家里的只有萧曜元帅一人。”

“沈晟风,你是不是非得插手我们萧家自己的事?”

“刚刚进来之前我已经和元帅通过电话了,他会在三个小时后赶回来。”

萧老夫人沉下脸色,“好,我等他回来再处理。”

沈晟风再说了一句,“老夫人,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奉劝你,凡事留一线,否则终归会人走茶凉落得晚年凄凉。”

“你威胁我?”萧老夫人怒目。

沈晟风摇了摇头,“这些年你逼着萧曜元帅远离她们母女,是你亲手教会了你儿子做一个不仁不义的丈夫与父亲,以后如果他同样狠下心来对你这个母亲,也请你放宽心,他的一切都是你言传身教亲自传授的。”

萧老夫人目眦欲裂的瞪着三道离开的背影,蓦地重重的砸了砸桌子。

沈晟风看着秦苒背上的伤势,神色凝重道:“你先替你母亲处理一下伤口。”

“是,队长。”萧菁搀着秦苒上了二楼。

房中,清冷的风吹拂过窗户,一夜未关窗子,整个房间冷的让人望而生畏。

秦苒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处。

萧菁拿过管家大叔送来的药箱,沉默中打开消毒水。

“是我的懦弱让你在萧家吃尽了苦头,孩子,对不起。”秦苒双手紧紧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她沉默了一辈子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临到头她的卑躬屈膝却害得孩子有家不能回,如今连家也没了。

萧菁整理好纱布,看向身后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母亲,她摇了摇头,“队长说的没错,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只是遮掩的自己是女孩子的身份,并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我们为什么要表现的跟一个罪人一样?妈妈,您没有错,不用自责,更不用道歉。”

“可是我对不起你。”秦苒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萧菁的脸,“那些伤都是母亲的懦弱带给你的,都是我带给你的。”

“妈妈,这些伤都是我自豪的证据,它们会时时刻刻的提醒我昂首挺胸的站直身体,我虽然隐瞒了身份,可是我问心无愧,我没有对不起国家,没有对不起人民,更没有对不起萧家。”

“是,我的孩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一切的错都是母亲造成的,是我自私的让你放弃了身份,是我虚伪的留在了萧家,都是我的错。”

“妈,您没有错。”萧菁抱住她,“错就错在您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对不起,我可怜的孩子。”秦苒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就这么倒了下去。

“妈?”萧菁扶着她坐在沙发上,掐了掐她的人中。

“咳咳。”秦苒清醒了过去,面对近在眼前的孩子却是如鲠在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孩子。”

“妈,您没有对不起我,您也没有对不起父亲,更没有对不起她太夫人,您唯一愧对的是您自己,您把自己想的太卑微了。”萧菁动作缓慢的替秦苒处理着伤口,每一下的清创都会使得她不由自主的颤栗一下。

秦苒握着她的手,“孩子,你走吧,你父亲回来之后不会放过我们母女的,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我欺骗了他二十几年,你快走吧,有什么事母亲一力承担,再不济,我们离婚。”

“我不走,我走了倒成了做贼心虚了。”萧菁将药粉抹上,“您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事等父亲回来再说。”

“砰砰砰。”一阵阵杂乱的破碎声从大厅里传来。

萧菁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一紧,她安抚自家母亲道,“我下楼看看,您躺着休息。”

“我跟你一起下去。”秦苒作势就想起来,奈何刚一动,身体就失去平衡的跌倒了下来。

萧菁扶住她,“您现在这样怎么下去?好好的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

大厅里,萧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瞪着从小到大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孙子,指尖颤抖的指着他,“萧誉,我可是最疼爱你的,你今天竟然敢指责我?”

萧誉头上被台灯砸破了一道口子,血液正争先恐后的流出,不过片刻便染红了整张脸,看着着实有些瘆人。

萧老夫人跌跌撞撞的坐回沙发上,看着眼前出现的三人,自嘲般冷笑一声,“我们萧家怎么会出了这浑子事?我死后怎么去面对老爷子?”

管家领着所有佣人一个个退出了大厅。

萧誉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再道:“奶奶,我只希望您明白,我们萧家百年来都是和和睦睦,从未出过您口里说的赶走谁与谁这种不可取的事。”

“她秦苒欺骗了所有人,如果一旦传出萧菁是女孩子的事,我们萧家颜面何存,整个京城乃至帝国都会看我们萧家的笑话,我决不允许辉煌干净的萧家被萧菁给玷污。”

“小四并没有错,三夫人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萧家。”萧誉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看了一眼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身影,放缓了些许语气,“小四现在是特战队精英,在我眼里她只有骄傲,没有您说的那些耻辱。”

“她这不算耻辱算什么?以女子身份进入军营重地,欺上瞒下,你告诉我,她不是耻辱是什么?”

“不可否认她立下了无数战功,两者相较之下,那点错误微不足道。”

萧老夫人眯了眯眼,瞪着说的一派正气的萧誉,从他的眉眼处她肯定了一个事实。

萧誉不疾不徐道:“奶奶,她也是萧家的孩子,您自小怠慢他们两母女,虽说她只是中校,可是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向所有人证明她的奋斗,您为什么还要这么去褫夺一个正在努力中的人的身份?”

“你们都知道的,对不对?”萧老夫人情绪激动,浑身上下因为怒火的蔓延早已是失去了理智,她怒不可遏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老婆子一个人,你们是准备当我死了之后才揭开这个事实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