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钦已经身先士卒地跳下去了,明姝也想跟进去,却被他制止住。

“下面情况不明,你别下来了。”晏子钦道。

“哦。”明姝不开心。

“回轿子里等着吧,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他又道,使眼色让杜和送明姝回去。

又被抛弃在外的二人组很郁闷,窝在轿子边上看废墟里忙碌的人群,杜和幽幽道:“看来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了。”

“谁?”明姝不解。

“就是那个一脸忠臣相的高睿,我怀疑恩公每天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在一起的还长。”杜和道。

“那有什么关系?”明姝道。

杜和冷笑一声,“就是这种人最可疑,正人君子切开来都是黑的,都是道貌岸然的禽兽。”

“夫君他也是正人君子啊。”明姝可以指天为证,晏子钦是她见过最“正直”的人。

杜和道:“恩公不一样,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小时候有个道士想化我去做徒弟,说我有慧根,要不是爹娘不愿意,说不定我现在早就是一代宗师了。”

明姝干干道:“你没祸害人家的门派清规就不错了,宗师……对不起,没看出来。”

杜和道:“你没看出来的事还多着呢,比如今天这条暗道,你觉得正常吗?”

明姝也脸色一变,小声道:“不正常,当然不正常,我怀疑姓于的想谋反。”

杜和道:“说你眼神不好,你还不承认。这些兵刃的制式已经很老旧了,那些陌刀和弓箭少说都是残唐五代的款式,要是于家人想谋反,还没有大宋时就该起兵了,何苦拖拖拉拉一百年?”

明姝问道:“那依你看,这些武器是用来做什么的?”

杜和摇摇头,他也想不通。

暗道内,衙役们举着火把,帮晏子钦照亮陈列在四周的一箱箱兵器。

晏子钦抹了一把厚厚的灰尘,似乎在研究这里究竟尘封了多久,高睿道:“这里应该很陈旧了。”

晏子钦道:“坏就坏在陈旧上。要是单纯的私藏军械、意图谋反,事情还好理解,可于家把这些东西藏了上百年,可见他们虽不想动手,可是却不得不保存武力,防范外来的突袭。”

“可是,这些兵器都足够装备一座城的兵力了,谁会动用一座城的兵力对付一个商人?”高睿道。

晏子钦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商人,于家还有一个身份——隐藏多年的契丹后裔,再加上那天在白骨手下发现的契丹文字,不得不让人怀疑。”

高睿眨了眨眼,转移视线,道:“大人,不如再往前查看查看?”

晏子钦点头,沿着同样落满灰尘的石板地面向更深处走去,砖墙上忽然出现了划痕,似乎是搏斗时指甲抓过的痕迹,地上灰尘很厚,却没有留下脚印,可见之前来过的人很小心地打扫过,可打扫过的地方难免留下扫帚的痕迹,追随着痕迹,火把照亮了一个黑黝黝的巨大物件。

一只装饰华美的棺材。

“去请夫人。”火焰下,晏子钦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材。

明姝例行公事地带上白手套,做这一行很多年,重拾法医技术也有一个多月了,她从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刚刚不带她,现在遇到尸体,还不是要让专业的来?

看她的表情,晏子钦当然知道她在怪自己,可是刚才为了她的安全,“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黑锅他只能背了。

打开棺盖,露出一具用锦缎包裹着的尸体,早已化成白骨却还穿着极尽华美的生色领广袖褙子,陪葬的金银首饰、器皿还依然光彩夺目。

检验过她的骨骺融合情况和牙齿磨损情况,明姝道:“女,十八岁到二十岁,死亡时间在半年到一年前,颅骨破裂,应该是因后脑受重击而引起的他杀,生前指甲断裂,指骨挫伤,有搏斗痕迹。”说到一半,揭开女尸的衣物,明姝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腹腔里还有一具骸骨,死者生前怀孕了!”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只有晏子钦若有所思地站在棺材旁,忽然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