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么……”令玦敛住眼里的微澜,紧了下那手里的流苏,终是将它搁置到长匣子里,不再去看。“把这香囊收起来吧。”

“是。”蒲公公边把那匣子收起来,边叹道。“展家原本与窦家就是亲家,这下可是亲上加亲了。这一家子世代忠良,一家子满门奸佞,联起姻来不知是福是祸啊!”

令玦闭上眼睛,安抚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公不必担心。”

蒲怀言叹了口气。“虽然那展家世代为天晋效忠,可,毕竟,展家曾经拥立过旧太子,难保不对陛下存有异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蒲怀言思忖片刻,对令玦道。“老臣以为,陛下或许可以去展家走一趟。”

令玦睁开眼,有些犹豫地看向蒲怀言。

蒲怀言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多走一步,总无害处。”

正是多雨的时节,路面很是泥泞,马车撵过,发出一阵阵路面被挤压出水的黏糊声响。

令玦坐在马车里,被那声音搅得更加压抑和沉闷。

展府这一趟,说的好听点是去示好,说的难听点就是去拉拢。

令玦向来最不屑去做的便是讨好别人这种事,可他到底还是做了,甚至还亲自去了。其实,一方面是想让蒲公公放心,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他不愿那个除了蒲公公以外唯一给过他温柔的人将来站到他的对立面吧。

令玦深吸了口气。若非那日误会了展宴初,又何来这许多周折呢?

“陛下,已经到了展府了。”驾马的侍卫对他恭敬道。

“恩。”令玦淡淡应了一声,回过神,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展府修建极为气派,雕梁画栋,匾额高悬,左雌右雄置着两头石狮,依然可见昔日之盛景。

令玦背手而立,站在展府门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那匾额上的三个苍劲有力的金字,“护国府”。

那三个字曾是先帝亲笔提下,可见先帝对于展故的器重。

展故年轻时足智多谋,骁勇善战,随先帝开疆辟土,立下无数赫赫军功。可惜,后来因为辅佐旧太子,在令玦登基后险些被诛杀九族。还是令玦念及他展家世代忠良,力排众议,护了展故周全。

令玦是信任展故的,即便展故曾经辅佐过旧太子,可令玦知道,展故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况且,如今姓令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今日来,不过是讨个明示罢了。

一边的门房见令玦立了许久,上前询问,令玦言明身份,让门房不要生张,由门房带路,走了进去。

展府内的家丁倒是不少,许是展故平日管教较为严厉的缘故,一切都井井有条,连个胡乱喧哗的人都没有,府里安静恬淡的很。

令玦忍不住暗暗地想,这便是展宴初长大的地方么?倒是与他的性情有几分相符。

还未至后院,便传来一阵练剑声时不时穿来几声训斥,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展故正指导展宴初练剑。

令玦看着展故教展宴初练剑的那副温馨的画面,心里竟莫名有些羡慕。

展故正在为展宴初纠正剑的指向,一见到令玦,认出他来,连忙跪下,恭敬道。“老臣叩见陛下。”

展府家丁见状,都惊得跪了一地。

展宴初难以置信地愣了半饷,竟一时忘了行礼。

展故连忙低声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跪下迎驾。”

展宴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拱手作揖。“微臣,叩见陛下!”

令玦看着展宴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恍惚。前几日还和这个男人共赴*,再见面时,他却已与别人订婚了。

令玦敛了心神,冷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展宴初扶着展故站了起来。

令玦背手而立,道。“朕今日前来,不过是听闻展少将军与窦家小姐已经订婚,前来道贺。”

展宴初闻言,身体一僵,涩然笑道。“臣,谢陛下。”

令玦微微侧头,向身后的几个侍从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侍从立即会意,将贺礼呈了上来。

“承蒙陛下隆恩。”展故虽然料到蒲怀言会让令玦向他示好,但却不曾想过陛下还会亲自来一趟,微露讶色,向令玦作了一揖。“陛下一路辛苦,还请入内喝杯茶。”

令玦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只是简单的与展故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展故与展宴初要送令玦出门,令玦却止住展故道。“不必送了,展老将军身体欠佳,就先回房歇息吧!”

展故闻言颇为动容,忍不住叫住令玦道。“陛下。”

令玦有些诧异地看向展故。“展老将军还有何事?”

展故拱手作了一揖,郑重道。“六年前,陛下力排众议没有赐臣一死,臣便知,陛下乃是明君。这些年,臣虽多次直言进谏冒犯陛下,陛下却从未真正处罚过老臣,更是证实了臣的看法。如今犬子虽再次与窦家结亲,臣却愿以展府上下百来人丁的性命担保,展家绝不会与奸人同流合污。”

令玦微微颔首,道。“你既已言明立场,朕今后也绝不会妄加猜忌。关于旧太子的事,展老将军亦无需耿耿于怀。”

展故放下心来,又对展宴初道。“初儿,你送陛下出门吧。”

气氛着实有些微妙,两人之间毕竟已经有过那样的交集,令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展宴初鼓足勇气开了口。“多谢陛下今日前来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