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今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到了十一点钟,夏今准时出门去她爷爷家,其实过年期间吃的都准备的特别充足,大鱼大肉的从来不缺,蔬菜也是一买一堆往冰箱里一放。

夏今过去也就是帮忙打打下手,她主厨的时候并不多。

倒是大四那年寒假,因为她爷爷生病,姑姑一家来的时候夏今下厨,零零散散做了十多道菜,受到了家里人的一致好评。

她哥不也是经常喊她大厨吗?不过夏今也不是很喜欢做菜,因为太浪费时间了,本质上她和程莹莹差不多,都比较喜欢吃好吃的,就是程度上有些不同罢了。

夏今到的时候老两口正在打电话,夏今一听就知道是她小叔叔打来的,冲着俩老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去厨房了。

她跟她小叔叔关系不亲近,也没啥好说的。没办法,俩叔叔住在外地十多年,头些年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面,感情上怎么都亲近不了的。

她爸倒是跟兄弟关系好,那也是一起吃苦挨饿过来的感情,夏今没经历过,也不想经历那些。

十一点半的时候,她爷爷家来了不速之客。

她奶奶的娘家人,按辈分应该喊表叔的。

夏今更是不熟悉,不过这表叔的到来倒是让她松了口气,起码她爸妈不至于老是盯着她看了。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夏今本以为明天一大早她爸妈走了她也就是又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哪想到正在做试卷的时候,她妈端着切好了的苹果和扒了皮的橘子进了来。

“大过年的也歇歇,别老是做题学习,都学傻了。”

她觉得闺女真的是学傻了,亲戚来了也不知道说话,喊了一声就是往那里一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今拿着吃了块苹果,“我心里有数。”她没什么好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这几个表叔认都认不全,每年来的还都不是一批人,她都快脸盲症发作了,说什么呀?

一群大老爷们在这边谈经济谈政治好像自己当上领导人就能把国家带到世界霸主地位似的,夏今又不是小屁孩,知道这一群人在吹牛难道还去捧臭脚?

再说了,之前谁跟她说的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成年人可真是最奇怪的一群人,说话总是没标准。

她小学时候在农忙的时候跟着跑前跑后,会抱怨一句“腰疼”,结果被嘲讽——小孩子哪里的腰?

可是等她抱着家里的小屁孩时,她爸妈都是如临大敌——你可别闪着她的腰。

瞧,她一个十岁的还不如一个十个月的小屁孩。

之前还嫌弃她插嘴大人的话题,现在又怨她不会说话,不知道跟亲戚聊天,她好像就真的是废物似的。

夏今妈妈听到这话觉得头疼,能有什么数?别人家的孩子爱学习家长高兴都来不及,可是她家的,她却是害怕。哪有因为爱学习都不愿意搭理爸妈的,尤其是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的?

“囡囡,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不然,怎么就这么冷冰冰的。

“没有,妈你想多了。”夏今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她把果盘往外一推,“我还得再做一套试卷,不吃了。”当然,也不打算说了。

夏今说的挺明确的,只是她妈明显不想离开。

“先别做了,咱娘俩说说话。”

夏今头疼,她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所以这才一再的推脱。

她当初性子就是软,被她爸说一句重话眼泪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出来,最是容不得别人说。

现在固然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想要改变立马就能变的。再说了,她能对别人强势,可是对她妈强势?夏今还是做不出,顶多是视而不见罢了。

“妈,我真的得做题,我还有不到一星期就考试了,老师布置的试卷我现在才做了这么点儿,不行的。”夏今努力让自己紧张起来,“我真的没啥事,学校里挺好的,爷爷奶奶疼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安安心心在那边工作就行,真的。”

她觉得保持距离是最好的办法,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夏今从来没想过毕业后要回家。

思想品德书上说家是温馨的港湾,是最后的退路,可夏今没退路的。

“那好吧。”夏今妈妈叹了口气,“对了,你爸说让我多给你点钱,多吃点好吃的,别委屈了自己。”

从兜里掏出了钱,夏今看着她妈,眼睛有点酸,其实她爸妈这两年也挺累的。早些年在那一亩三分地里讨生活,后来终于能够出去挣钱营生后,钱是挣得多了,可是人也老得快了。

“我知道了,你跟我爸在外面也照顾着点自己。”夏今看着那放在床尾的钱,转过头去看书桌上铺展开的英语试卷。

她爸妈一大早的车,在客厅里折腾了很久,夏今听到外面的声音。

“你去跟她说一声,别孩子一起来看到家里没人心里慌。”

这是她爸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似乎怕打扰到邻居。

“不用了。我昨天都跟她说了的。”

夏今听得出她妈声音有点酸,即便是大事上从来不站自己这边,可到底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生养了那么多年,也是带着感情的。

房间的门被打开,然后又是迅速地关上了,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夏今知道,这个家里现在真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不想起床,像是耍赖似的窝在床上不动弹,闹钟不厌其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夏今不想关,瞪眼看着天花板。

寒假期间起床最晚的一天,七点钟的时候夏今起了来。

她大学同学曾经评价她用了一个词——怪。

就是性情上很奇怪,人也是奇怪得很。热闹的时候比谁都疯,可是安静的时候真的是安静如鸡。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一点也没有定性。

夏今觉得自己是挺怪的,明明是自己一直逃避,可是等她爸妈走的时候却又是舍不得。想要挽救却又是不知道从何做起,也不想做什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穿好运动鞋然后去跑几圈,她过年期间真的没怎么跑步,也在控制着饮食,夏今自我感觉没胖,可是家里没有电子秤,她也没办法具体衡量。

大年初五这边街上的店都开始营业了,店门口都挂起了高高的鞭炮阵,过会儿就是整条街都鞭炮声隆隆了。

夏今跑完一圈去了她爷爷家,报道了一下啃着个苹果就是回家了。

她跑步的时候基本上把时间安排都想好了。

因为是初十上午考笔试和口语,所以夏今按照过往考试时间规划了自己做英语试卷和练习口语的时间,而下午就是做理综卷了。

多做题勤思考,她现在就是从错题中找规律,然后一遍遍总结,这是最笨的办法,可也是最实用的办法。

她爷爷奶奶也不清楚孙女在忙什么,不过看着她每天似乎都忙乎乎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就算是玩那就玩去好了,大过年的就是这边的邻居都是在打牌聊天放松,小孩子玩两天也没啥。

也是到了初九,夏今这才跟两位老人家说自己要出去考试,得过两天再能回来。

“怎么还去外面考试?去哪儿呀,安全吗?”

夏今耐心解释,“是学校统一的,老师一路看着,不会出事的。”

学校也挺重视考试的,省城那边也是安排好了住处,除非自己作死,否则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作不死,放在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那就好。”夏爷爷放了心,连忙让老伴儿去屋里拿钱,夏今不要这个,她哥早就给她了,而且今年她爸妈给她的生活费还真的挺多的,一个月又涨了一百块,她现在手头的钱很是宽绰,哪能再要她爷爷奶奶的钱呀。

“给你就拿着,也不知道还能再给你几年。”夏爷爷有点感慨,他退休回老家的时候,大儿子家过得很是一般,自己和老伴儿带着俩小点的儿子在外地,也算是定下来了,老二有工作,老三虽然乱折腾也算是能养活自己。

其实亏欠的还是老大家,他和老伴儿在外地,家中的老人都是老大家养着,两个老人身体都不好,老大家两口子是都出不去的,只能在家里伺候庄稼照顾老人,真的是养老送终了。

所以对老大家的孩子,他和老伴儿都是多疼爱了几分,各种想办法给孩子塞点钱,毕竟给孩子的钱最后还是给了她爸妈的。

好在这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这孙女也是争气,他们老胳膊老腿不知道还有多少年活头了,退休金留着也没意思,给孩子花也图个开心。

“爷爷你说什么呢?”夏今最是受不了她爷爷感慨,尤其是当初她奶奶去世后,老人家孤孤单单嘴上总是挂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今年”,每每这个时候夏今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还都来得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