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风曜俊美的脸霎时发白,他着急地伸手把信拿过来,打开——

小曜,对不起,姐姐最终还是叫你失望了鳏。

是姐姐对你不住,无视你的苦痛,甚至还让你更痛,我真的不配做你的姐姐,更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答应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好吗砦?

活着,才有希望。

所有的苦难,熬过就好了。

姐姐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也许往北走,也许往西……

你,要好好的……

天空蔚蓝,伴着暖阳的清风,温煦吹拂。

一个穿着粗布花裙、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背着简单的包袱,顺利通过城门检查,走出天都城。

她一步步走出偌大的天都城门,每一步都犹如千斤重。

回首,望着巍峨峻拔的天都城门,很是不舍。

天都的城门为三道,通过这三道门后,里面是繁华的四街,有着数以万计的人口,足见其繁华程度。

一个地方,待久了会有感情,会想要择一君、育一子就此终老。

只可惜,在她每次以为可以安定下来的时候,偏偏波澜迭起。

轻叹一声,风挽裳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这座叫人向往、依恋的天都城,转身迈出步伐。

从此,真的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独自飘零。

她相信,八岁时的自己能做到,而今已十九岁,更加可以。

可是,为何,胸房里头空空的?

抬手,抚上胸口。

她的心,明明还在。

“哒哒哒——”

身后,忽然马蹄声响,还有马车的轱辘声碾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平稳的声音。

所有人都惶恐避让到最边上,风挽裳也淡淡地跟着退到边上,低着头,不去看是谁。

因为,从天都里出来的,还造成如此大声势的,必定是朝廷官员。

很快,马蹄声,轱辘声越来越近,缓缓从面前经过。

然而,马车的车轮入了低垂的眸,她微微一怔,这车轮——

心里冷不防一震,抬头看去,这一看,彻底怔住——

尊贵的颜色,缀以五爪金龙,就连上头垂挂的流苏都是宫里织造局量身打造的,更别提那车轮是以兽皮裹面,以此来让行驶更为平稳。

这不是九千岁的马车还能是什么?

心房震动,一下子慌了,她深深低下头,更加往边上退去,退到别人的身后。

他有急事要离开天都吗?

伤不碍事吗?

其实,她应该同小曜一起恨他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恨不起来。

最终,她辜负了弟弟的期望,委实叫弟弟失望透彻,已经够对不住他了,她又怎还有脸面回幽府去继续当千岁夫人?

她怎能无视弟弟所受过的痛苦,和他在一起?

小曜的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所以,唯有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风挽裳以为待马车过去就可以离开了,却没想到,突然,车轮声、马蹄声消音,一切静止,她整个人绷紧。

千万别是发现了。

不过,也许是她想多了,若非他也默许自己离去,自己又怎走得出这天都城的城门?不早被他抓回去了吗?

只是,马车刚巧停下来而已。

“千绝,有个人很眼熟。”马车里传出阴柔绵绵的嗓音,那种独特的阴柔又暖又冷。

这样的话,轻易撩起了脑海里的记忆。

在萧府,萧璟棠和大长公主成亲当日,她被千夫所指,狼狈至极之时,他出现,从她身边经过,也是斜睨她一眼,说她眼熟。

那时候的他,到底是真的

存心在她身上找乐子,还是真的帮她?

到至今,她还不懂,也没机会懂了。

轻叹一声,风挽裳主动走上前,对着车窗微微行了一礼,“民妇见过千岁爷。”

车窗帘被修长均匀的手指轻轻挑起,俊美的脸露出来,好看的唇形轻笑,“谁的妇?”

她怔住,谁的妇?

他既没休妻,那她应该算是他的妇。

抿唇,低头不语。

车窗帘放下,很快,他从马车上走下来,挺拔如松的身影,卓然而立,恍如走下神坛的谪仙,一步步,优雅徐徐地朝她走来。

他站定在她面前,俯首,柔声问,“告诉爷,是谁的妇?”

她不敢看他,曲膝一跪,“请爷放妾身离去!”

“离去?”他轻笑,撩袍,蹲下身,像是跟她闲聊似的,温声软调,“爷说过,既然你走进爷的生命了,爷就没打算让你走出去,忘了,嗯?”

风挽裳抬头,望进他阒寂沉静的眼中,“爷毁了妾身的弟弟一生,爷以为妾身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爷的身边?”

“爷以为你能。”他似是轻叹地说,向来幽深沉寂的凤眸里多了一丝她分辨不清的情绪。

“妾身不能,请爷放了妾身吧。”她垂眸,不敢再去读他眼中浮现的情绪。

因为,会太过揪心。

“小挽儿,爷就这么轻易让你舍下吗?”他抬起她的脸,淡淡的语气,眼眸微凉。

她眼眶泛红,并不轻易,一点儿也不轻易,否则,她也不会记得他口口声声说过想要她这棵白菜的话,而因此想要在离去前跑到他跟前……轻贱自己。

而他,不要她,甚至是厌恶地赶她下轿。

“妾身多谢爷这些日子以来的疼爱,只是,妾身受不起。”直视着他,她神色淡漠。

“疼爱吗?爷还以为是折磨。”他讥笑了下,眸色沉下,“爷是一路踩着尸体走过来的,倘若真要像你这般算,爷是否都该因为愧对,而答应那些死去的人的亲人的条件,任他们予取予求?”

愧对?

原来,他心里也觉得愧对他们姐弟俩了,所以那夜,他才会心软放他们离开是吗?

她的脑海里忽然发现过去提到过‘风曜’这个名字时他的反应,尤其在洞里那一次最为清晰。

他说:是爷的错。

原来,说的是一语双关。

抬头,风挽裳带着一丝希冀问,“倘若小曜此生不再踏入南凌,爷最后会主动告诉妾身他还活着吗?”

他会吗?

告诉她,他会。

“不会。”他回答得不假思索,“本来这辈子他都不该再踏入南凌,踏入天都。”

这辈子不该踏入南凌,踏入天都?

当年,他到底是如何逼小曜去当男宠的?

当年的小曜算来也差不多十四岁了,以他骄傲的性子,应是宁死不屈才对。

姐弟俩才相认就遭遇种种事,连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她又怎能了解得到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有好好说话的机会,她也不敢问了,那无疑是在小曜的伤口上撒盐。

风挽裳看着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男人,涩然地扯唇,“爷的心,果然够硬。”

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为‘死’去的弟弟伤心欲绝,却铁了心不告诉她真相,如此,还不够硬吗?

顾玦抓来她的手包裹在掌中,凤眸落在上头,似是自嘲,“爷怎么觉得还不够硬呢。”

风挽裳从他冰凉的掌心抽离,拒绝那冰凉的体温侵袭自己的内心,她看向他,苍白的脸,透露坚决,“妾身没法再待在爷身边,爷若不成全,妾身……”

“拿你这条小命来威胁爷,嗯?”他赫然捏起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