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冉自是知晓当时的情况有多严重。

她昏迷的那些日子,沈离醉一直对她说当时的情形,光是听他说都觉得很震撼,仿佛能看到当日他们双双倒下的画面。

能那样往自己的心口上捅一刀,是真的不要了髹。

不要爱,也不要她蠹。

他给自己挖了一个伤口,一个一碰就痛的伤口,如此,一痛就不会再去碰了。

可是——

“沈大哥,你明知他动起手来不讲情面的,为何不在嫂嫂离开后就把药给我哥,这般也能让我哥和嫂嫂早些纠缠不清啊?”而是在她的身子状况不好后才送上门去挨揍。

“若马上给他,相信我,他会直接让人把药拿去给风挽裳,或者让我亲自拿去。”沈离醉淡笑了声,蹲下身收拾着地上的碎屑。

子冉想了想,也对,哥哥当时对风挽裳已是心死,怎可能愿意主动去见她。

“可是,拖到嫂嫂的身子出了毛病才给,受罪的是嫂嫂。”子冉低着头,愧疚地说。

哥哥也会更难受,毕竟是取了心头血救她这个妹妹才让风挽裳的身子变成那样的。

如此,沈离醉的罪就更大了,会被揍得更狠。

沈离醉收拾完,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不紧不慢地说,“我与你哥哥钻研取心头血这事多年,自是确定万无一失后才敢对她下手。”毕竟,在逼不得已的时候,要救唯一的妹妹也只能对她下手。

看着子冉而今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暗自感叹了下,继而道,“取心头血,只要下手精准,伤口处理得好,再加上给她吃的药,她的身子其实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醒来后,过些日子身子可能会有些不适。而那些药,则是需要在她感到不适之后才能服用。我就是算准日子差不多了才找上门去的,我想,多多少少能让你哥着急一下吧,从他摔我出门就知道他有多在乎了。”

“你的意思是,那药,其实她不服用也可?”子冉揪着一颗心问。

“是也不是,若她真的感到不适服下那药,过段时日便可消失。若不服药,那样细微的不适极有可能会一直伴随着她。你哥若真还在意她,不可能让她带着这样的不适过日子,哪怕只是一丁点。”

而且那样的症状很容易让人误诊为心疾,而且是药石罔效的那种。

所以她才会那般以为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那你为何还要将计就计地骗嫂嫂,整日倒数着日子过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她是过来人,很明白那种感觉。

“谁叫你哥那般轻忽。”真不知他给人吃药时用的什么理由,害人误会成那样。

子冉闻言,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噗嗤一声笑了,“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不敢这般随意对待了。”

沈离醉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子冉崇拜地看着他,“沈大哥,其实你大可不用管的,你与我哥的约定里不包括那些。”

可是,他却管了,而且管得不顾性命。

要知道,倘若风挽裳出半点差池,他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些年,她已经领略她那位哥哥的厉害了。

沈离醉淡淡地看向她,“那些年,若说有人看得见他的背影有多孤独,那个人一定是我。那种孤独,仿佛连他自个的影子都是多余的。直到他当日那样决绝地往自己的心口捅了一刀,我才知道他爱那个女人,爱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深。若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很可惜。”

他也只是希望能帮上他们一些,至少,让他们有个理由再纠缠在一起。

当然,前提是有人愿意去纠缠。

若不愿意,旁人做得再多也是无用功。

那个男人,没人能影响得了他的每一个决定,也没人劝得动他,要或不要全靠他自己。

不,应该是说从前,而今,有人能左右得了他了。

子冉愧疚得无以复加,食指扣着拇指,羞惭不已。

是因为她,哥哥那些年才过都更加辛苦,更加痛苦的。

沈离醉看出她又自责了,上前一步,抬手想要安抚她,却又停在半空,想了想,徐徐收回,负手在后,道,“你也别再自责了,他们而今好得没什么人,没什么事可以拆散。”

子冉缓缓抬起头,嗫嚅地问,“沈大哥,那你呢?你看得到我哥的孤独,可看得见你自个的?”

沈离醉平静地笑了笑,“子冉,内心满足的人是不会觉得孤独的。”

“所以,沈大哥的内心是满的吗?”满得再也容不下她半点。

子冉的眼里藏着深深的期盼,一颗心好似被他握在手里,松紧都由他的回答来决定。

她知晓他这些年来对她呵护有加,无关男女之情,只当时在完成约定,充其量也只是当她是妹妹般照顾。

从她多年前跟哥哥大吵一架,故意喝醉,他大骂她,她崩溃地告诉他心中最羞耻的那些往事时,她就不敢指望他会以男女之情来看待她。

但,不代表她不渴望,不期待。

沈离醉微微侧身,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淡淡地道,“我别无所求,天大地大,到处采药,偶尔替别人医治一下,这样的日子,又怎会觉得孤独?”

子冉心下失望、苦涩。

他的天大地大里,果然没有她。

“如此一来,一路也可广交好友,确实不会觉得孤单。”她强撑笑容道。

“嗯。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沈离醉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她。

干净的眼眸很淡,也很平静,可却像一团火焰投进她心里,烧得她心头火热。

微弱的灯色下,迷蒙的夜色里,他干净磊落得仿似不染尘埃。

遇上沈离醉,子冉才知晓,这世间还有人不会被世俗所惊扰。

若唯一让他为难的就是他出自北岳皇族的身份,而今连那唯一困扰他的一件事也解决了,他便活得更加平静,更加淡泊了。

她知道,这样的他,没人留得住他的脚步的。

起码,她不能。

“可是还有话要问?”沈离醉轻扯唇角,声音清澈如流泉,柔柔地拂过人的心间。

她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也嗫嚅了好久,在他无比耐心地目光下,才问出心里一直想问也是最怕的问题,“沈大哥,我而今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何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