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身火红嫁衣的小莲蓬被两个家丁架着前来,她离地的双脚不停地踢蹬,似是极力想要挣脱束缚。

那两个家丁很快就将她送进花轿里。

小莲蓬被塞进花轿后,终于被她挣脱开,两脚左右开弓,踢开那两个家丁,而后,从花轿里冲出来,一把掀起红盖头逆。

风挽裳震惊,小莲蓬居然是被塞着嘴的,难怪方才从她面前走过时,她好似听到‘唔唔’的声音鼷。

小莲蓬抬手拿掉塞在嘴里的布团,倏地朝她冲过来,凤冠上的珠帘因为她的奔跑被摇得叮当响,妆点过的圆脸也褪去几分稚嫩,多了些许新嫁娘的韵味。

“夫人,救我啊!”

小莲蓬一冲过来就跪地抱上她的大腿,一手掀开额前碍眼的珠帘,凄厉地哭喊乞求,“夫人,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要嫁啊!”

她有些懵,一双秀眉紧紧皱起。

不要嫁?

难不成,小莲蓬还不愿嫁给顾玦?不愿做九千岁的妾侍?

思及此,她心里有些不厚道地欢喜了下。

倘若小莲蓬不愿,那她就有理由说服他了吧?

“千绝。”

忽然,阴柔徐徐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她惊然回身,就看到他一袭纹绣锦衣长身玉立在大堂门口,俊脸看不出喜怒,凤眸倒是紧盯着她们。

万千绝听令行事,大步上来拉开小莲蓬。

小莲蓬似是把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腿不放。

上了胭脂的脸哭着喊着,“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要嫁啊!奴婢还这么小呢!奴婢还要跟在您身边伺候呢!我知道我过去太放肆了些,我以后一定会改的……夫人,呜呜呜……”

但是,万千绝还是刻不容缓、坚决地将她隔开,不让她再有机会近她的身。

风挽裳瞧小莲蓬哭得惨兮兮的,头上的凤冠也歪了,好似要她嫁人比死还难受似的,她很是不忍。

当初被太后一道懿旨嫁给一个‘太监’时,她不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吗?

风挽裳的眉心越皱越紧,她犹豫地看向站在那里的男人,嗫嚅地开口,“爷,可否……”

“嗯?”不悦的低吟传来,那微眯的凤眸代表着不容置喙。

她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道,“爷,小莲蓬委实还小,您若真……非纳她为妾不可,不如再等两年,反正她就在我身边伺候,跑不掉的。”

说完这番话,她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抓得好紧,紧得她透不过气来。

“夫人,您说什么呢?”小莲蓬止住哭声,愕然地眨巴乌溜溜的大眼,“谁说爷要纳我为妾了?”

啊?

这下轮到风挽裳错愕不已。

她小嘴微张地看了看小莲蓬,又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那边的男人,男人倒是面无表情,倒是站在他旁边的霍靖在掩嘴偷笑!

忽然间,她好似明白了。

准备嫁衣,置办嫁妆……

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小莲蓬是要嫁人没错,可不是嫁给他为妾!

难怪府里没有半点喜庆,原来不是他要纳妾!

他让她给小莲蓬准备嫁衣,置办嫁妆,故意让她误会,一切都只是为了气她!

“爷,小莲蓬要嫁的是谁?”她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怔怔地问。

顾玦信步走向她,站定在她面前,淡淡扫了眼乖乖待在她怀里的小雪球,才徐徐地对上她欣喜又茫然的双眸,薄唇勾出叫人目眩的弧度,“何不自己问她?”

风挽裳马上看向小莲蓬。

小莲蓬很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哇的放声大哭。

“夫人,爷要将我嫁给街上一个卖猪肉的!”

呃……

这着实震惊到她了,要嫁谁也不该是嫁给卖猪肉的啊?

莫非……

“爷?”她怀疑地看向他,心里暗暗祈祷着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但是,他笑了,笑得很魅人,却也叫人不安。

“就是你想的那般。这次是卖猪肉的,下次有可能是个糟老头,或者……像爷这般的太监。”

闻言,她心下一颤。

他果然是在拿小莲蓬惩罚她!

天!

若是这样,小莲蓬岂不是太无辜了!

“夫人……”小莲蓬将最后一丝希望投注在这个主母身上。

她这两日都被关在东院那边,想求救都没法子。

呜呜,爷太可怕了。

尤其是那日要教她写字的时候,她都要吓破胆了,连昏过去都不允许。

这世上,可不是所有女子都能称受得了这男人的温情的。

风挽裳看着可怜的小莲蓬,心中愧疚难当,面对他深邃玩味的眼神,她更觉得没脸,但是为了小莲蓬,她又岂能退缩。

抬头,直视他的眼,“爷,能否不嫁?是我的错,是我惹爷不悦,是我轻怠了爷的真心,小莲蓬是无辜的。”

他到底要怎样才能气消?

但是,他不理,反而伸手慢条斯理地抚着她怀里的小雪球。

风挽裳看到小莲蓬的脸色更白,绝望般地垮下脸去,她心急了,“爷,小莲蓬是你给我的人,何况,她还救过我,若没有她,我此刻也没法站在爷面前,同爷在一块。”

“那本就是她该做的,她若让你出了事,千刀万剐都难辞其咎。”他柔腔慢调地说。

“……”她无语,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服他放过小莲蓬,低头苦思了一番,不得已,道,“爷,我想要小莲蓬伺候,你把她给我,可好?”

顾玦抚小雪球的动作一顿,收回手,抬眸看她,看到剪水双瞳里都是乞求。

他轻叹一声,“在以为爷要纳小莲蓬为妾的时候为何没开口跟爷要人?而今知晓小莲蓬嫁的是别人就敢开口了?”

原来他在等她开口要人吗?亦或者,在等她开口阻止他‘纳妾’?

她羞愧地低下头,发出轻轻的叹息,“爷明知道,爷要做的事,我断是不会阻止的。”

哪怕心里再不愿,哪怕再难受,都得默默忍着。

何况,还是她起的因,什么样的果自然都得受着。

他走近一步,抬起她的脸,板着脸轻斥,“用不着死守三从四德那一套,爷准许你偶尔上房揭瓦。”

她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禁不住扑哧而笑。

“爷确定不会打我吗?”她可还记得他曾赞同殷慕怀说过的那一句——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原来是怨她太识大体了。

“爷怎舍得,爷只会……”他坏笑,凑近她耳畔悄声耳语,顺便从她怀里拎走小雪球丢出去。

万千绝眼疾手快地接住,对这样的事早已见怪不怪。

风挽裳羞得捶他,脸上飞霞一片。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俯首,很严肃地说,“小挽儿,你想要什么同爷说。但是,爷不要的,你也别想塞给爷,明白吗?”

她微笑摇头,“再也不会了。”

“乖。”他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她的小嘴,才放开她。

风挽裳羞得没脸见人,悄悄地瞄了眼四周的人,却发现所有人都很识趣地背过身去非礼勿视了,除了小莲蓬。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双手还保持着打气的手势,好似希望他们亲热久一些。

小莲蓬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他们亲热久了,她不用嫁的机会就更大了。

只要夫人同爷撒一下娇,或者掉几滴眼泪,爷就会同意了啊。

可是,她家夫人是美人没错,但是不会使美人计。

“既然你已经在抓紧学着如何伺候自己的未来夫君了,来人!”顾玦扫了小莲蓬一眼,开口下令。

小莲蓬傻眼,一向内心承受力很强大的她也险些吓得昏过去。

“爷!”风挽裳急得抓住他的衣袖,“您不是说我想要什么只要同爷说就好吗?我方才已经同爷说了,我要小莲蓬。”

厚颜无耻就厚颜无耻一回吧,总不能让小莲蓬真的因为自己而被迫嫁给一个卖猪肉的,那可真的是糟蹋了。

顾玦只是看了她一眼,挥手。

风挽裳顿时慌了,小莲蓬也绝望了。

只见霍靖拊掌,几名婢女从偏厅走出。手上端着漆盘,漆盘上是华美的衣裳以及精致的首饰。

她又有点儿懵了,那不成是要小莲蓬换一身衣裳嫁人?

但是,霍靖笑吟吟地来到她面前,躬身作揖,“夫人,您看是要回采悠阁梳妆打扮,还是就近?爷可等久了。”

他等久了?

等她?

事情又来了个峰回路转。

风挽裳不解地看着霍靖。

霍靖看向没打算解释的主子,笑道,“夫人,爷是特地回来接您入宫的。”

她震惊,将信将疑地扭头看向顾玦,“爷?”

他低头浅笑,“小皇帝要见你,爷只好回来一趟了,顺便欣赏一下你的蠢样。”

真是,坏透了!

她瞪他一眼,转身走进偏厅换衣裳,脸色却是凝重的。

小皇帝这时候要见他?还劳他亲自回来接?

不太可能。

但他既然说了小皇帝,那必然是有关小皇帝的。

小莲蓬见此,灵机一动,赶紧从地上起身跟上去。

但是——

“去哪儿?”

阴柔的嗓音很是瘆人的在身后响起,让她的脚步再也不敢迈出去。

赶紧回身,低头,机灵地道,“回爷,奴婢跟上去伺候。”

夫人不是开口要她了吗?那她自然得寸步不离地伺候在侧啊。

顾玦微眯着凤眸掠过她身上的金丝绣线嫁衣,递给万千绝一个眼色。

万千绝明白地点头,手上的佩刀出鞘,直逼小莲蓬。

小莲蓬吓得呆滞当场,忘了还手,即便没忘,也不敢还,因为那是爷的命令。

爷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也好,要她嫁给一个卖猪肉的,她宁可死。

呜呜,爷好卑鄙,夫人走了才动手,等夫人出来,她都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眼看着那刀锋越来越近,她认命地闭上眼。

但是——

咻咻咻……

耳边不断响起裂帛的声响,冷冽的刀风充斥在她四周,她绷紧了身子,吓得不敢动。

很快,所有的声响消失,一切静止。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先是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看到眼前漫天飞舞的碎布时,她双眼瞪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死!

她看向万千绝,他收刀回鞘的动作行云流水,然后,再低头查看自身,这一看,她吓得赶紧双手环胸,对万千绝怒目圆瞪地大骂,“下-流!”

她身上居然只剩下单薄的红色中衣,他方才用刀将她的嫁衣撕碎了,漫天纷飞的可不就是嫁衣的碎片。

“还不跟上去伺候?”一旁传来主子爷阴柔瘆人的嗓音。

小莲蓬跺了跺脚,一脸委屈地朝方才主母离去的方向走去,经过万千绝身边时还不忘对他的脚狠狠踩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