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当年还不够小心吗?可最终却也差点失去了你。”他的手也抚上花颜,这张脸是他精心养了好久才回到最初的柔美轮廓。

风挽裳心里感动又心疼,望着他,泪光闪烁,“不会的,我而今的身子已调养得差不多了。”

他还走不出一年前她险些死去的阴影。

有一次,她不知为何睡得沉了些,他接连喊她都喊不醒,俊容失色,恐慌地摇她。她被他摇醒,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整张脸都白得几近透明,看到她醒来刹那僵硬,随即,掩饰掉脆弱,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微微颤抖搀。

顾玦轻轻拥她入怀,还抱着一丝希望地劝,“小挽儿,你若想要孩子的陪伴,就养一个可好?就君恩那个小子,他而今在丞相府寄养,爷去将他带来给你养,还省心了幼时的缠人劲。”

风挽裳坚定地摇头,“我想要的是爷和我的孩子,爷还不懂吗?”

怎不懂,他又何尝不想要。

但,若要拿她的性命去冒险,他宁可不要。

“我想要的东西爷从来都不曾拒绝过,我现在就想要一个孩子。”她自他怀里仰头,眼里满是渴求。

如此,如何还能拒绝,如何狠得下心去拒绝。

宠溺地叹息,“你若有个万一,爷会对孩子如何,你知晓的。”

听到他彻底妥协的口吻,她脸儿发亮,开心地抱住他,肯定地保证,“我会同爷一块养大孩子,看孩子娶妻或嫁人的!”

她的保证总算让他躁动不安的心得到暂时的安定,“罢了,爷还能如何。”

“爷答应了对吗!爷答应了!”她兴奋地落泪。

他勉强露出笑脸轻轻拥她入怀,然后,笑容收起,凤眸里有着浓浓的忧愁。

想来,未来八个月是不会好过了。

十月怀胎,一朝待产。

顾玦小心翼翼地陪着妻子度过漫长的怀胎岁月后,正午时分,随着妻子的阵痛突发,终于宣布这场苦难即将结束。

只是……

阵痛,一直都只是阵痛,从正午到日暮,孩子就是没生下来。

可以说,从五个月前就找来自诩天底下最好的稳婆了,宫里也来了两个,包括太医,还有沈离醉。

即便真出了意外,也马上得到施救。

屋里,极其安静,墙上挂着香囊,墙边摆放着展柜,展柜里是搭建而成的一栋栋屋子,紫檀木的家具描金雕花,多宝格上也摆满了各种玉器古玩。

珠帘内,柔软的床榻上,温婉柔美的女子正阖着眼,眉心一直紧蹙不展,整个人都偎在俊美的男子怀里,休养生息。

男子时不时用柔软的丝绢为她拭去额上渗出的细汗,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怀里的人儿,盯着她痛得苍白的小脸。

“爷……”风挽裳缓缓睁开眼,柔柔地唤了声。

“爷在。小挽儿,爷会一直在。”顾玦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希望这样能传达力量给她。

“爷,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有些人第一胎是会久一些的。”她撑出笑容,好让他能放心些。

他的身子绷得好紧,不想让他太担心和害怕,每当阵痛来袭,她能压抑住声音就尽可能地压抑住。

“是孩子不乖,等她出来,爷好好收拾她!”他握着纤手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阴柔的嗓音气急败坏的威胁。

“别乱说,孩子会不高兴的。”她赶紧捣住他的嘴。

他拿下她的手,对着她的肚子,柔声诱哄,“乖女儿,只要你快些从你娘亲的肚子里出来,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爹都摘下来给你可好?”

风挽裳听了,不禁莞尔,“爷怎知就一定是女儿。”

“因为爷想要个小小挽儿。”他就想看到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一路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成长。

“可是,我想要给爷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呢。”他一定不会再让她生了的。

顾玦犀利地看向她,“不管是男是女,只准生完这胎!”

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笑了,正欲说话,忽然,腹中传来阵阵痛感,越来越痛,仿佛疼痛欲裂。

“啊……爷!”她没法抑制地大叫出声,手也用力反抓住他的手,“爷,好痛……叫稳婆……”

“稳婆!还不快给爷滚进来!”顾玦朝外吼,心疼地握紧她的手,给她足够的支撑。

她痛,他比她更痛。

门开,一阵脚步声匆匆奔至,小莲蓬,沈离醉带着稳婆和太医进来了。

稳婆上前查看后,宣布,“夫人快要生了,快去准备热水,消过毒的布巾,也多越好。”

小莲蓬赶紧去忙,外边赶来的子冉听到也一块去帮忙准备。

然后,稳婆又回身看向床上的男子,颤巍巍地道,“大爷,您夫人马上就要生了,您得先行回避一下。”

刚说完,那双漂亮的凤眸立即射来可怕的寒光,稳婆吓得险些双腿发软。

她被高价请来这个高山里接生,当看到这对夫妇的第一眼,险些以为看到的是神仙眷侣。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从门外请来的那些人来看,应是不简单。

沈离醉上前,“先出去吧,你在这里更不利于产妇。”

顾玦还是不愿松手,看她疼得扭曲的小脸,就怕这一松手……会是永远。

“爷,先出去吧……我不会忘记答应过你的话的。”风挽裳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小手去拨他的手。

“休想骗爷!你上次就瞒了爷!爷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顾玦毅然决定。

“爷,你不出去……我没法儿生……啊……”风挽裳坚持。

顾玦知晓她的性子,不像他,可以将那些所谓的禁忌全都抛开。

对她来说,自古男人不能进产房就是不能。

“好好好,爷出去……但是,你记住了,你敢出什么意外,想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他抚着她汗湿的额发,在她耳畔说着无情的威胁。

那稳婆听到了,身子又是狠狠一颤。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为了保证自己的妻子撑下来就拿孩子的命运来威胁。

也即是说,倘若这女人出什么意外,孩子生下来了也不会好过。

孩子都这样了,那她这个稳婆就更不用说了。

思及此,她心里更加害怕,好想现在逃走。

好似知晓她在想什么,俊美的男人转头瞪过来,那目光阴狠骇人。

“好好接生,若出半点意外,爷将你塞回你娘的肚子里去!”

她的娘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但是,这话当然不能说。

稳婆点头如捣蒜,赶紧跪到床前去做准备工作。

顾玦又担忧地看了眼痛得咬牙切齿,五官紧皱的人儿,攥了攥拳头,强逼自己狠下心,转身出去。

外边,天色全黑了。

小莲蓬带着特地从天都调来的琴棋书画忙进忙出,屋里的身影在烛光映照下,晃来晃去。

门外站了一拨人,个个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吹冷风。

沈离醉看向顾玦,只见他一张俊脸阴沉得如同黑面煞神,即使没有表现出在房门口来回踱步的紧张感,但是,从他负在后的拳头可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自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若非房里的女人坚决不让他进去,只怕那扇门已经被他给毁了。

这男人的隐忍能力很强,从他一路取信太后就知晓了,但是,他的隐忍能力在一个叫做风挽裳的女人面前化为零。

“别担心,她和孩子都会平安的。”他只能这般安慰。

几个月前,他也像他这般煎熬的,但显然顾玦的煎熬更痛苦,因为他曾失去过。

顾玦没有说话,紧盯着那扇门,一颗心一直提着,揪着。

她的每一声痛喊都在撕扯他的心。

一个时辰过去了,终于,屋里传出响亮的啼哭。

“哇呜……哇呜……”哭得很响亮,很带劲。

“生了!生了!”

外边候着的人雀跃的欢呼,一半是由衷的开心,另一半则是开心自己的命终于保住了。

“咦?哥呢?”子冉正同自己的夫君高兴着,却发现孩子的爹不见了。

抬头一看,原本紧闭的门已经大开,他们无奈地相视一眼,笑了。

颀长的身影如疾风而至,正忙着收拾善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爷,您怎进来了!还未收拾好呢!”琴儿大喊,带着几个婢女就要上来拦人,但是在主子吓人的目光下,她们只能乖乖让到一边,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那些沾染了污秽的东西。

“恭喜爷,夫人为爷生了个小小姐。”小莲蓬抱着刚包好的孩子上前道喜,结果孩子的爹直接无视,一心挂念孩子的娘。

襁褓里刚停止哭啼的小小姐好似知晓自己刚生下就不得爹疼爱,扁了扁嘴,继续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