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宴好跟江暮行出发去车站。

八点多,太阳已经很大了,刺眼的金光直往车窗上扑,试图钻进来跟车里的冷气厮混到一起。

出租车里开着收音机,放的是很经典的一首老歌《我愿意》。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想你到无法呼吸……”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宴好耳边是喜欢的空灵歌声,余光里是他喜欢的人。

江暮行后靠椅背,双眼阖在一起,薄唇抿得很紧,上车后就是那个样子,不说话,也不睁眼。

宴好心想,江暮行的睫毛真长。

每一次眨动的时候,那扇影就很像蝴蝶在扑抖翅膀,要飞了。

宴好想伸手去碰碰,用指尖拨一拨,还想放小牙签小火柴棍试试,也想亲上去,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却只能偷偷地看着。

车突然停下来。

宴好捕捉到江暮行的眉头一皱,他的心就往嗓子眼提:“师傅,堵车了?”

“堵了。”

司机喝口浓茶:“暑假这点堵不算什么,一会就能走。”

宴好挪到江暮行身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班长,你吃晕车药了吗?”

江暮行没出声。

不多时,鼻端多了一丝橘子香。

江暮行的眼睑微动,眼皮撑开了,他看见宴好在抠橘皮,让那味道散出来。

宴好察觉到江暮行的目光,抿嘴道:“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江暮行合眼:“到的是车站。”

宴好:“……”

不多时,车子重新启动,又在几分钟后停下来,过了人会再启动,一路停停走走。

江暮行的面色发青。

宴好心惊肉跳,受不了地喊司机:“师傅,你在前面找地方停车吧。”

司机往后看:“小伙子,你哥晕车?”

宴好闻言,抠着橘皮的手轻颤,他没去观察江暮行在不在意,自作主张地领了这个亲近的关系:“嗯,我哥晕车,晕得很厉害。”

司机看了看另一个男生,原来闭着的眼睛不知何时半睁着,头小幅度朝弟弟的方向偏了下,像是有点愣,气色是真的差。

“那赶上堵车是遭罪。”

司机边找地方停车,边说,“晕车没别的办法,多坐坐就好了,越怕越严重。”

车一停,宴好就火速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

江暮行的太阳穴胀痛,他用力摁了几下,打开车门出去。

宴好把黑色皮箱拎下来放路边,看蹲在花坛那里的江暮行,心想他靠一辆自行车走天下,大概不止是节省。

江暮行没吐出来,只是在干呕。

宴好感到束手无策,晕车贴橘子皮就一点用都没有吗?他走上前,拧开一瓶水递给江暮行。

“班长,这事怪我。”

江暮行直起身:“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宴好自责的说,“我以为坐半个多小时出租车没问题的,要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打车了。”

江暮行拿走他手里的水,重复前一句:“跟你没关系,别瞎想。”

宴好用鞋尖踢踢地上的碎石子:“那不去了吧。”

江暮行的眼神徒然变得凌厉:“你做事就是这样半途而废?”

宴好被误解了,情绪就有一些失控,还没忍住地对着他爆了粗口:“妈的,你都这么难受……”

江暮行冷冷打断:“我都这么难受了,再中途放弃,一大早的岂不是白折腾?”

宴好哑然。

“还有,”江暮行的面部轮廓冷冽,“说脏话又是怎么回事?”

宴好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尽管男生之间说脏话很常见,挂在嘴边的多得是,他却不敢在这件事上还击。

江暮行仰头喝几口水,低喘着咳了声:“今天多少度?”

宴好不明所以,乖乖答道:“三十二。”

“三十二度,”江暮行弯着腰,皱眉看他,嗓音沉暗,“你跟我在路边闹。”

“……”

宴好也不知道怎么了,江暮行发火了,他的心跳却在加快。

感觉他们这一刻心跟心的距离很近,近得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很普通的情侣在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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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抓抓燥热的脸颊:“那我们都冷静点,好好说,你坐哪个车不晕?或者稍微好一点?地铁还是公交?”

“那两个会有很多人,全挤在一起,像塞在罐子里的沙丁鱼。”

江暮行又喝水,“这种天气,车厢里的气味会很难闻。”

宴好看他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自己也跟着做吞咽的动作。

江暮行拧上瓶盖,突然陈述事实一般开口:“你是坐不了的。”

宴好身上刚收回去的毛刺又长了出来,他觉得好笑,还就真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既生动又飞扬,有那么一两分锐利的味道。

“班长,我怎么就坐不了?你哪里看出来的?”

江暮行的眼底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宴好不笑了,唇角压下去:“公交还是地铁,你选一个,再晚点就赶不上车了。”

最后两人后半程坐的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