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低头看着她,幽黑的眼底蕴着一层温润的笑意:“那就太客气了。”

“客气你个头!”何筱彻底爆发了,“我都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好不好?”

程勉收起了笑,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我得到的情报有误。不过我军一向是目的达成即可,不管采用什么方式。”停了停,又说,“即便是起到点威慑警告作用也是好的。”

何筱简直是欲哭无泪,她放弃跟他沟通了,转身就走。程勉在背后叫她:“何筱,我没开玩笑。”

程勉站在原地,只犹豫了几秒,一个箭步挡住了何筱的去路:“我错了!”

何筱抬眼看他,那张经历过八年军旅生活历练的脸已不像记忆中那么白皙了,少了稚嫩,多了磅礴和朝气,衬得整个人英姿勃发起来。何筱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看得程勉有些不好意思。

他松开何筱的胳膊,不大自然地看向别处:“其实,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突然地转换方向,让何筱愣了下。她抿了抿唇,不带什么情绪地问:“帮什么忙?”

“小事。”程勉摘下帽子,捋了把头发,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表示此刻有些心虚。眼神打了个弯,最终才落到何筱身上,“还记得那次在干休所见到的那两位老前辈吗?”

何筱想了想,想起来之后看着程勉的眼神明显就警惕了几分:“怎么了?”

“是这样。”程勉清了清嗓子,说,“那是我爷爷的老战友,两人时常联系,无意间就说了咱两的事。老爷子就打电话问我妈,赵老师也不太清楚,于是就来问我,所以——”说到最后,他看向何筱的眼神明显带着讨好,“我妈那人你也清楚,她听说你在B市之后,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带你去家里吃顿饭。”

何筱不解:“我跟你能有什么事?”转念,她却忽然又明白了过来,“是不是你跟老前辈胡说了什么,让他们误会了?”

何筱心想这人怎么能无赖到这种地步,一切因他而起,到头来搂不住了还得她去帮他圆场?

“那不是胡说,是真心话。”程勉认真地看着她。

何筱瞪他一眼,又转身走了,一点余地也不留。

程勉好生怔了下,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感到有些挫败。浑身也不像来时那样充满了力量,左右张望一番,也顾不上军容了,扣上帽子就坐在了一酒店外面的台阶上。

看着阳光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程勉简直想给他一巴掌。然而还未待她真正付诸实施,一道阴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带着点儿不可置信,他惊喜地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人。

她显然是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又回来了,可面对他,语气还是硬撑着,问:“什么时候,几点?”

何筱有时候很想把自己心软这个毛病改改。

虽然她之前一直认为心软的人都善良,可现在不得不同意母亲田瑛说过的一句话:心软的人容易吃亏。

因为程连长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当即就把时间定在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上午,很有打闪电战的意味。何筱这一夜是注定睡不好,索性早早起床,洗漱一番,来到梳妆台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化妆。

镜子里的她皮肤白皙,眉目生动,长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干净清爽。

就这样吧。她对镜子里的人说。

基地大院里住的都是家属,所以地理位置临近市区。周末的B市是惯常的堵,何筱没让程勉来接,自己乘车前往。在正式上班前她和褚恬一起在市局培训了半个月,每次乘公交都会路过一个部队家属院。像这样的院子是不会标明自己的单位名称的,所以每次经过的时候何筱只能看见那块“卫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以及门口站岗的哨兵。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这里隶属第二炮兵某基地的司令部家属院,而该基地在整个二炮部队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下辖的某导弹旅是最先配备DF系列某型号洲际导弹的部队,作为国家核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战略地位可想而知。

何筱下了公交,就见一个人站在路边向她招手。除了程勉,还会有谁?她不让他接,他便就在这门口等着。在这零下几度的天气里,他上套一件深色毛衣,下穿一件松枝绿军裤,双手插兜腰背挺直,来回走动,仿佛是个流动哨。

看着他,何筱莫名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