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筱只好踢了踢他,程勉只微微松了下手。

“快放开,后面楼上住了那么多人呢。”

“不放。”程勉坚决地拒绝,直到感觉到自己心跳稳了下来,才说 “不能再让你跑了。”

那天淋雨,回到连里就有些感冒,随便喝了两粒感冒药闷头就睡了一觉,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在床上躺了快三天,演习总结会议又开始了,程勉很想去找何筱,甚至连跟踪这种招都想出来了,可还是不行。

一来是身不由己。当兵这么多年,又是主管军事的连队主官,这一次他对这四个字体会地最为真切。二来是那场雨将他浇个透彻,让他想明白了许多,在这个时候见何筱,只能更加地激怒田瑛,他们之间的问题更难得到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他是个军人。

感觉到何筱慢慢收紧的身体,程勉松开了她。她骨折的胳膊还未好,不敢压地太久。

“疼不疼?”程勉扶着她的胳膊,轻声问。

何筱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程勉不说话,让她在石凳上坐下,蹲下身伸手就去撩她的裤子。何筱被他这动作吓一跳,就要从石凳上站起来,却又被他摁下:“别动。”他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刚拆了线的伤口看着有些狰狞,程勉看着,觉得甚是触目惊心。他犹豫地伸出手,轻触那道伤口,似是怕弄疼何筱。他掌心的暖意自小腿肚向上蔓延,何筱觉得微痒,想把腿伸回来,无奈程勉握得太紧。

“伤口太深,可能会留疤。”

何筱很淡定:“那正好就不用穿裙子呗,省得你有意见。”

程勉笑了,说不出的苦涩。他轻抚着她白净的小腿,好像是想将那道伤口抹去。

“程勉。”

“嗯?”

“对不起。”

“……”

程勉抬起头,只见她对他笑:“受伤的事儿没告诉你,也是怕你着急过来看我。我不想让你那时候来,要让我妈看见,拆了你都有可能。”

程勉微怔,之后又笑了笑:“怕什么,我皮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低下头,专注地按摩那道伤疤,声音同时也放得很轻,“以后有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吗?”

何筱不知道他曾在田女士那里受过多少委屈,亦或是责怪,可他仍是只字不提。从小到大,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这么能忍的一个人。可是她也不想问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把何筱送回卓然身边,程勉又开着车马不停蹄地去市里接老周。今早刚结束野外拉练,刚回到连里,就接到何筱的电话,正好老周要外出,就顺带将他捎上了。

回到侦察连的时候,徐沂徐指导员正坐在办公室里看书,见他回来,便问:“何筱怎么样了?”

程勉一边解作训服扣子一边说:“挺好的。”

“真挺好的?怎么看你这表情不大像啊。”

程勉没说话,上身脱得只剩件灰绿色短袖,又换了双鞋,就直接出了宿舍大门。徐沂叫他不住,犹豫了下,放下书,跟他一起出去。

昨晚刚下过雨,操场还有些湿润。中午休息时间,场边空无一人,程勉稍稍做了些热身,就迈开长腿沿着操场跑步。

徐沂双手环抱站在一边看他跑步,一圈又一圈,足足跑了八公里,才停了下来。徐沂走过去,将毛巾递给了他,程勉面无表情地接过,胡乱地擦了一把。

“想清楚了?”

徐沂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问。跟他共事两年多,他已经很清楚程勉的习惯了,遇到什么难题或者障碍,他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跑步。似乎汗流光了,烦恼也就没了。

程勉抬头看了训练场上的天空,阴霾渐渐散去,薄薄的日光破云而出,照得他微微眯了眯眼。

“你知道吗?”他回过头,对徐沂说,“部队这个地方,我待了二十七年,从来没想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