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的鱼竿向伊挚遥遥指去,登时伊挚就有种死定了的感觉。

就像生死簿要上面记载的人三更死,就绝对活不到五更。

伊挚脚步一动,既非往前,又非退后,不往下,不往下,不去左,不去右,但他着实给人一种动的感觉。

正是这种奇怪的一‘动’,顷刻间就使沈炼锁定的杀机失去目标。

沈炼露出一分赞赏,伊挚确然动了,但这种动不是他在动,而是使周遭一切事物旋转移动,而他身处中心。

动是相对的,因为万物在动,故而伊挚也相对而动。

沈炼也是万物之一,亦没有脱离伊挚这奇怪的法。沈炼豁然间有种感觉,伊挚比关龙子强的地方,就是对事物的认知更加深刻,剥去外在,而见到事物本身不变的‘理’。

之所以伊挚说他巫法第一,正是因为巫法中最有名的便是祷祝之法,而伊挚将祷祝用在这种‘理’上。

他祷祝的不是上苍,不是魔神,不是其他任何伟岸存在,仅是万事万物皆存有的不变之‘理’。

凡人常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在这里其实也很适合,伊挚便是将‘理’动了,故而万物皆动。

而这种万事万物皆有之‘理’,亦是易道的精髓,光凭伊挚这般轻描淡写,他说将连山易去芜存菁,绝非夸大其词。

只是沈炼并非要和伊挚比拼易道上的成就,他鱼竿一扫,那些被夕阳染红的蒹葭须臾间就飞出来,奇怪的是,当它们飞动时,似乎脱离了物质界,以至于夕阳的红光都不能在它们之上留下痕迹,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伊挚还清晰无漏的看清楚蒹葭的本来色彩。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些蒹葭呈苍青之色,肃穆而来,非是万物,或类似于梦幻泡影,当不得真,更做不得假,直指人心。

伊挚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动容道:“好一个‘物我之别’。”

他能剥去事物的外在,见到其本身的理,可那个‘理’,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认知,沈炼抽飞蒹葭,于他所见便是蒹葭,可那又不是‘蒹葭’,或是一种梦幻泡影,是真是假,全由他自行判断,实际上里面蕴藏着物我之分,那就是伊挚如何将眼前所见到之物,分清楚,弄明白,究竟他见的是蒹葭,还是‘他’见到蒹葭。

正如佛陀说法,“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就好似凡人受到猛烈撞击,眼冒金星,可那虚空本无金星,只因头部被撞击而见得。可若虚空确然有金星,眼中所见确然是虚幻,这又当如何。

此便是‘物我之别’,物便是物,我便是我,因我而见物,那物便是真‘物’么。

这正是伊挚遭受的考验,那飞来如雪蒹葭,可否能置之不理,当其为虚妄。但若虚妄之中,本是真实,又当如何。

所谓即见如来,便是见真实。不见其相,而见其实。

其实沈炼施展这番手段,既是从大梦心经和天魔妙法而来,更是将青玄地星的修行九境最后一境的‘破妄境’妙手结合。

虽然破妄这一关人人要过,但是只有青玄地星中太乙道主将修行九境的概念定下来后,才有了系统的阐述,使人有这样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