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年纪,可怕的冰室,冰寒深入骨髓。

可是,她的手好温暖,她身上双颊上的颜色好温暖,是他从没感受过的温暖,就是在那个人身上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琉璃,是因为她是命定里他要找的那个人,还是因为,她是不怕他还愿意为他着想的人?

百里云鹫站起身,又倚着凭栏面向院子的方向而站,只听有翅膀扑扇而发出的呼呼声响起,百里云鹫将手臂往外伸,黑羽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好孩子。”百里云鹫轻轻抚着黑羽背上的羽毛,只见黑羽喉间一直咕咕响,一百八十度扭过头以尖喙轻轻啄着百里云鹫的手,百里云鹫又挠了挠它的颈部,将他放在凭栏上站好,“饿了吗,在怪我今日把你的食物给了别人吗,真是个贪心的孩子,这儿这么多食物还不能满足你吗?”

只见黑羽一站在凭栏上便将平整的栏杆抓出了几道爪印,可见它的爪子有多尖利,然而它这样尖利的爪子停在百里云鹫的手臂上却不见它伤了他,以及他那足有五六岁小儿般大小的身体立于百里云鹫的手臂上也不见他面露沉重的吃力之态。

百里云鹫转身拿过桌上的一碟笋子炒鸡,递到黑羽面前,揉了揉它的脑袋,平静无神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浅浅的温和,“若是饿了便先吃吃这个,我需要去看看我的猎物,你的食物。”

黑羽桀锐的眼珠看着面前的小菜,转了转,并未动口,只是重新飞回了空中,扑扇着翅膀飞在凭栏前,好似在等待百里云鹫,等待他带它去看它的食物一般。

百里云鹫将手中瓷碟放下,只见他以手扶上凭栏的一个瞬间,纵身往外一跃,刹那间稳稳落到院中,落地竟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更不见他的双脚与衣摆喧嚣起任何尘埃,而后往竹楼后走去,黑羽紧随其步。

月藏云间,鬼厉暗沉,仿佛这是妖鬼之地,而非人之住所。

白府,珠玉阁,一片狼藉。

被利刃削断的窗棂门木帐幔,四分五裂的茶壶瓷瓶,缺腿断臂的桌椅板凳,无一不显示着这间屋阁的狼藉。

白珍珠手握长剑站在屋子中央,长发垂散在额上肩上,让人看不见此刻她面上的神情,只见她握剑的手紧握得青筋暴突,整只手臂抖得厉害,似乎在强忍着暴烈的怒意一般。

忽而只见她蓦地抬起头,与此同时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却是挥向周围,而是毫不迟疑地对着她自己的脸削来!

就在那闪着白光的利刃只差半寸就要削到她的脸上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凭空而出稳稳捏住了她的手腕,只见那只大手蓦地用力,白珍珠许是吃痛,握着剑柄的手忽的一松,长剑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疯了吗?”那是男子的手,一名声音沙哑如破碎沙石的男子的手,身穿黑灰色窄袖衣裳,长相平凡,却有着一双似乎无时无刻都带着杀意的眼睛,只见他的眉心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乌黑,藏于皮肉之下,仿佛抹不掉一般,将他平凡的一张脸衬得有些引人注目,“看样子你是知道了今儿在状元府发生的事情了,消息倒挺快。”

白珍珠在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只冷冷将手一甩,甩开男子的手,声音冷冷,带着浓浓疏离与陌生的味道,“别碰我。”

而白珍珠本该国色天香的容貌,此刻竟是诡异得吓人!只见她脸上原本白嫩的肤色此刻竟是被浅浅的青紫色取代,这样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一直蔓延至她的脖颈,模样虽不变,然这样的青紫已足够毁了她完美无瑕的容貌!

男子并未因他的手被白珍珠甩开而生怒,只是将目光在白珍珠脸上停留片刻,才从怀间取出两只半个巴掌大小的宽颈瓷瓶递给白珍珠,声音沙哑道:“这是今日的药。”

白珍珠并未接过,只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子,而后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不需要吗?我看你是非常的需要,你心里可是非常急切地想要恢复你这张脸,否则你也不会失控得将要将自己的脸削下来。”在男子眼里似乎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言,只见他将白珍珠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拿起,将捏在手里的两只瓷瓶放在她手心里,“这次的药来得不简单,应该会有效的。”

“为何要救我?”白珍珠这次没有再甩开男子的手,只因她清楚地看到男子的掌心手背有还未愈合的新伤口,从手臂一直蜿蜒而下,而他微微露在外的胸膛上,也隐约可见仍带着血色的伤口。

那夜在云王府里,若非他的出手相救,只怕她当时便再也走不出云王府,而接下来的这几日,他每日辰时都会准时出现,都会送来不同的药,说是可以医治她的脸,但是昨日以及今日辰时他没有出现,想来是为她找新的药去了。

她与他可说是曾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却不想他竟不仅救她于险境,还为她的脸如此奔走,明明只是陌生人而已……

而那个她一心惦念牵挂的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将杀意推向她,将淬毒的银针飞向她,毫不犹豫地毁了她的脸!

他竟然……毁了她的脸,为了白琉璃毁了她的脸!为什么,为什么?

“救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处。”男子见白珍珠将瓷瓶握紧在手中后才收回手,冷漠地态度与他的实际行为很是不符,“因为你够聪明,你给我的消息让我得以成功地与百里云鹫交手,甚至还有可能杀了他,若没有那个多事的女人的话。”

“虽然这一次没有得手,我也没有想过能一次取了百里云鹫的性命,不过我却得到了一个宝贝的信息,弦冰剑这个天下宝物,竟然是在百里云鹫手中,真是想不到。”男子说着抬手按上眉心那一片乌黑,眼里带着沉沉的杀意。

“你若是敢伤他,天涯海角,我都会与你不共戴天。”白珍珠捏着男子给的两只瓷药瓶,亦是眼含杀意地紧紧盯着他。

男子似乎小小地吃了一惊,而后冷冷笑出声,不无讽刺道:“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