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总算摆脱掉了一大堆记者,顾骁和许沐一前一后上了车,难得默契地离开了眼下这块是非之地。

只是走得太匆忙也许没注意到,从他们跟局里出来的时候闻家铭就已经等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说不意外绝对是假的,应付记者的方式闻家铭见得多了去了,可像顾骁这么不计后果的还真是头一回。平心而论,谅是闻大老板自个儿,习性使然,也总得权衡利弊一番才敢在记者面前贸然开口,他有他的底线,再喜欢一个人他也不会拿自个儿的将来做赌注只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所以归根结底,闻家铭知道自个儿无论如何也舍弃不掉作为商人的那点儿自私的本能,也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他竟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嫉妒顾骁,嫉妒顾骁为许沐的冲动和直接。

有些东西,注定是他没办法也不能取舍的。

何况不得不承认的是,顾骁将照片的事情全部揽在自个儿身上,除去对自身的影响,这对许沐来讲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眼看着记者都散了去,闻家铭从车里出来,紧抿着嘴抬头看一眼,冷脸进了警局大楼。

毫无疑问,他也注意到了许沐身上的伤,诧异之余,他和顾骁不一样的是,顾骁的杀意起于一时,而闻家铭,他会让那两个人一辈子都后悔昨儿个对许沐的挑衅和侮辱。

咎由自取,谁都没权利歧视任何人不是?

就如顾骁说的那样,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碍着谁吃还是喝了?有必要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来彰显自个儿阴暗无知的变态心理么?

当然了,闻家铭来这里的目的不只是因为许沐,还有另外一件挺重要的事,是去见许濂成。

世事无常,果真是世事无常——许家,果真他妈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货……

车停到许沐的公寓楼下,顾骁伸着脑袋贼兮兮地往两边儿瞄了几眼,确定没什么记者了之后终于放下心,搓搓手,开足了暖气,舔着嘴唇在座位上若有所思。

许沐偏头看了眼车外,脸色微微发红,刻意压抑着刚才现场直播给自个儿内心带来的风起云涌,尽量语气平静地开口:“……许濂成呢?”

顾骁头一低,也没敢回身,就支支吾吾地盯着眼前的方向盘,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到底怎么了?”许沐皱起眉,心底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撇开前一秒的不自在,扯着顾骁的背心强迫对方回头看着自个儿:“许濂成在哪儿?应该出来了吧?”

顾骁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继而近距离盯着许沐的脸,直勾勾地答非所问:“你伤口疼吧?要不我先去给你买药——”

“别他妈的打岔!”许沐一脚踹上顾骁的驾驶座,没好气地打断他。

“……”

顾骁不吭声了,看着许沐急得冒汗的脑门儿,伸手抓抓自个儿乱糟糟的刘海儿,末了也只能叹口气,老实交代。

“许叔……自首了。”

“……哈?”

动作一滞,反应过来的许沐立时就炸了,也不顾是在车里,猛地站起身,脑袋“咚”地一声撞上车顶,“你他妈说什么?”

“别激动,你先别激动啊,”顾骁咽了口唾沫,面色有些艰难地扯着许沐,“结果还指不定什么样呢,你着急也没用,等过两天许叔想明白了自然就出来了……”

“……想明白?想明白什么?”

“……”顾骁挠了挠下巴,突然一阵烦躁,“别问我,我他妈还纳闷儿呢,谁知道你家老头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明明早就能出来了非得要承认是自个儿杀了人,还把顾老狐狸都给打发走了,啧啧啧,你没见着丫出来时候那张脸,好像许叔自首了后半辈子吃牢饭的就得是他似的……”

许沐扭过头,没打算再听顾骁后面的絮絮叨叨,转身就要下车。

“你干什么去?”眼疾手快地锁上车门,顾骁话锋一转,瞪着眼睛问。

“……回去。”

“……他说了,不见你。”

猜出许沐的心思,顾骁收起一脸的不正经:“许沐,许叔特地交代过了,他不见你。”

许沐一怔,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

“不知道,”顾骁皱皱眉,表情却变得认真,“要我说,你刚从里面出来,现在回去没准儿又得捅出什么幺蛾子,许叔那儿有我家老狐狸足够了。还有门口那堆记者你也看见了,这事儿不出结果他们不可能罢休,你不想再上报纸头条吧?”

顾骁云里雾里这么一绕倒不是真把许小伙给绕进去了,关键是许沐也知道,自个儿去了其实也是白去,见不着许濂成不说,还容易再把自个儿搭进去,倒给别人添麻烦。

于是紧握着拳头,许沐也没再张罗着要回去,他就突然厌恶起自个儿,觉得自个儿过去二十几年跟白活了一样,出了事,一丁点儿忙都他妈帮不上。

可却像是知道许沐在想什么似的,顾骁伸手戳了戳许沐的脑袋瓜:“你他妈别跟我在这矫情,真以为自个儿是奥特曼呢什么罪恶都得你来惩治,×,累不累啊你?”

许沐抬起头,大概是听懂了顾骁的意思,睫毛颤了两下,愣愣地看着对方,什么都没说。

顾骁就凑过去,距离近得差点儿贴许沐脸上:“你要实在无聊也成,大不了老子当小怪兽给你摧残几个回合,总比你自个儿跟这儿苦大仇深着强,是吧?”

言语间的示好能腻死一沓的和尚了,换了谁都听得出来顾骁这是铁了心要跟小沐子纠缠到底了。

可许沐却眉头拧得更紧,仍是一声不吭。

他不是没憧憬过这样的场面,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弄坏了之后几句话就能重新拼凑得齐全的,就算齐全了,划痕仍在,疤也仍在。比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