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镜迟在这上头倒是沉默了一会儿,他沉默半晌后,依旧淡笑说:“这种事情,我向来随缘,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便也从不强求。”

袁夫人说:“唉,话不可能这样说,若是没有孩子,今后这穆家的一切可不就没个着落吗?”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赶忙笑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当然你现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还不觉得孩子的重要性,可是等以后五六十岁时,有儿女依傍在身旁总归好点。”

说到这件事情上,袁成军放下茶杯也非常认同说:“我夫人别的话我不认同,倒是这件事情我万分认同,镜迟,我也觉得你跟芝芝还是趁早要个孩子,芝芝的年级如今也不小了,趁早把孩子生下来,对于你和她都有好处的。”

穆镜迟对于两夫妻的劝诫,他低笑说:“我倒也想要,不过这种事情我是急不来的。”他看了王芝芝一眼,袁夫人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便也将视线投到王芝芝身上,便拉着她的手语重深长说:“芝芝,这件事情你可要上紧了,千万别以为拖得了一时就拖一时。”

平时提起这方面的事情,王芝芝总是格外的兴奋,可是今天似乎却好像有点提不起劲,对于姐姐王鹤庆的话,她只是艰难的扯起嘴角的一丝笑说:“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王鹤庆这才点了点头,拍了拍王芝芝的手。

之后几人又聊了些什么,一些家常聊完,袁成军便和穆镜迟聊起了战场上的事情,倒是我们这些女人坐着没什么话题可插入,王鹤庆便拉上王芝芝的手说:“芝芝,带姐姐去院子里转转,之前一直听说穆家大,虽来过好几回,但一直未有真正游览过。”

王芝芝便带着王鹤庆去穆家的花园转了,倒剩下我和袁霖相顾无言的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般,也没有半点交流,这个时候袁成军似乎也发现了,便停下了和穆镜迟说话,对袁霖说:“袁霖,你若是无聊,便让清野也带你去院子转转?你们倒是也很长时间没见了。”

我坐在那没动,袁霖坐在那也没有动,甚至没有回答袁成军,这个时候周妈走了上来笑着说:“小姐,不如我们带姑爷去转转吧,先生和袁先生有他们的事情要聊,暂且就别打扰他们了。”

穆镜迟看向我,我也看向他,良久,他伸手拍了拍我脑袋说:“去吧。”

见他如此说,我只能从沙发上起身,对坐在我对面的袁霖说:“对面有个鱼池你要不要去瞧瞧?”

袁霖神情非常萎靡,这种感觉我说不出来,他人坐在那时,安静极了,就像一个幽灵,别人若是不提起他根本想不起他的存在,和以前很大不同,如今他也瘦了不少,没有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他听见我说,便想要从沙发上站起来,不过,他刚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腿还没好透的缘故,竟然第一次起身,还没站稳又摔回了沙发上,一旁的丫鬟瞧见了,刚要去扶他,可谁知道手才触碰到他,袁霖便发了好大的火,将那扶他的丫鬟用力一推说:“我不用你管我!”

那丫鬟年纪不大,身子也瘦,被袁霖的力道一推,便摔在了桌上,扑得一桌子的瓷器花瓶掉了一地,稀里哗啦的,尤为的刺耳,吓得围在那的丫鬟身子均是抖了三抖。

袁成军当即站了起来,怒气冲冲问:“袁霖!你在干什么?!”

袁霖没有理袁成军的话,再次挣扎的站了起来,便谁都没有看朝着门外走去,他脚有点跛,我这才发现。

袁成军立马看向穆镜迟说:“镜迟,你千万别见怪,这小子最近脾气大的很,以前还能说一两句,如今是一句都说不得了。”

穆镜迟也发现了袁霖腿的问题,自当也没有生气,而是问袁成军:“袁霖的腿还没好透?”

说起这件事情,袁成军愁事上眉头说:“医生说按时间来说,如今应该是没问题了,可也不知道怎的,竟然迟迟不见好利索,看了不少医生,也都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有医生说,可能是他心里问题。”

穆镜迟见袁成军言语间多少带点愧疚和着急,他提起桌上的茶壶,替袁成军斟茶安抚说:“只要不是根本问题,那便一切有办法可想,九爷不必担心。”他倒茶的手一听,看向袁成军说:“这种事情总得有个消化过程。”

袁成军听穆镜迟如此说,眉间依旧是挥不去的愁云说:“希望如此,终究是我欠了他……”

我在那站了一会儿,见所有人都没怎么注意我,便只能朝着大厅外走去,袁霖走的并不快,很快我便追在了他身后,他腿跛得厉害,根本不似以前那般矫健,我跟在他身后一段路,他似乎是知道我在他身后,他的脚步便立马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我。

那眼神里的森然和冰冷,吓得我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袁霖看向我问:“你跟着我干什么?看我笑话?”

他这句话一出,我赶忙解释说:“我没那个意思,我是带你去鱼池那边看鱼的。”

他冷笑了一声说:“我想安静,别跟着我。”

接着,他不再看我,便继续撑着不太利索的脚往前走,我正要继续跟在他身后时,他忽然转过身朝我怒吼说:“别跟着我!”

我脚步当即一顿,周妈拉住了我,我也不敢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跛着脚,从我视线内离开了。

周妈看向我说:“姑爷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虽然以前人也暴躁了点,可至少没如今阴郁,现在怎么的……成了这番模样。”

我也没有料到袁霖竟然成了这副模样,当初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如今的他如一只失了所有战斗力的狮子,狂暴又易怒,甚至有些阴晴不定,根本让人难以靠近。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追过去,便对周妈说:“我们先回去吧。”

周妈也看了一会儿,只能跟着我离开,到达大厅后,我觉得无聊,便径直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

刚才已经下去过一次,该做的礼仪全都做了一次,周妈她们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我便坐在镜子前,无聊的发着呆,过了一会,碧玉忽然站在我身后问:“小姐,这些东西要扔了吗?”

因为屋内最近潮湿的很,不太适合我的身体,所以碧玉她们最近正在收拾我屋内的东西,打算让这屋子通通风。

我回头一看,见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只盒子,也没多想,淡声说了句:“扔了吧。”

碧玉听了我的话,正要拿着一堆的杂物出门,我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声说了句:“等等!”碧玉被我这突然的大声吓了好大一条,她立马顿住回头看向我。

我走到了她面前,拿住我了她手上一个旧铁盒,我将铁盒打开,里面全是有些小玩意,有稻草编织的小蜻蜓,还有小书签,以及一片干枯掉的落叶,我将小蜻蜓从盒子内拿了出来,放在阳光下看了看,看了许久,忽然便笑了。

碧玉不解的问:“小姐笑什么?”

我我摇着头说:“没什么,其余的你拿去扔掉吧。”

碧玉说了一声是,便拿着剩余的东西从我房间离开了,我转身朝着镜子前走去,再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着那蜻蜓把玩了一会儿,正玩得起劲的时候,我忽然听见门后有人推门进来,来的人没有敲门,我第一反应便是穆镜迟,我下意识把那只草蜻蜓,往手上一捏,然后回头去看,他果真站在我身后。

他站在门口笑着问:“在做什么?”

我略有些结巴的说:“没、没什么,就坐在这发呆。”

穆镜迟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便朝着我走了过来,他从后面拥住了我,目光忽然落在那只铁盒子上,他将落叶从铁盒内拿了出来问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他扣住我后脑勺又吻了下来,我想闪躲,可是却发现路退无可退,只能被他吻着,他将我压在了梳妆镜前,似乎是想要把之前被人打断的事情,继续补回来。

当他手再次探进我衣服内之时,我推拒着他胸口,得了一丝喘息问:“他们呢?”

穆镜迟有些不悦我的抗拒,他像是故意的一般,直接把抱在了他腿上坐起,含住了我颈脖。

我有些没控制住小声叫了一声,推了他一下,他笑出了声。

我骂着说:“你坏。”

他在我耳边低声诱惑说:“还有更坏。”接着他又吻了我一下。

穆镜迟知道我身体每一处的敏感点,他折磨着我,我只能将手紧握住拳头,咬着唇在那承受着,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将吻从我胸口移开,缓缓来到我耳边说:“我喜欢听你发出声音。”

他手忽然探了进去,我将他的手一抓,小声叫了出来说:“不要。”可我身体发软,就连这丝不要,也只是小猫似的,软绵绵,没有一丝力度倒像是撒娇。

穆镜迟因为我这声,将我吻得更加厉害了,当我一声都发不出来,只听见自己气息在他唇齿间,凌乱的喘着时,他忽然扣住了握紧拳头的手,我还没明白过来,有什么东西被他夺了过去,我猛然睁开眼睛,穆镜迟将那只草蜻蜓放在灯光下看了一眼,只是一眼。

他忽然松开我,笑了,问:“这是什么?”

我反应过来,立马坐正身子说:“以前的小玩意。”

他说:“织得很精致。”

我没有说话,穆镜迟将那只草蜻蜓翻了一个身,那腹部上面写着宋醇二字,我怕他生气立马解释说:“我准备让碧玉去丢掉的。”

穆镜迟看向我。

我圈住他脖子,撒娇说:“哥哥,是真的。”

他挑眉看向我。

我竖起三根手指头说:“我发誓。”

他将蜻蜓还给了我,又再次拿起了那铁盒子内的书签,书签上也刻着宋醇二字,是正楷体。

我低垂着脑袋,他看向我。

我以为他会生气,可谁知道他放下了,再次抬起我的脸说:“看着我。”

我只能看向他,他说:“舍不得扔是吗?”

我摇头。

他说:“那我看你亲自扔了,当着我的面。”

我咬住了下唇,他伸出手又将我下唇从齿间掰了出来,唇上是一排牙齿印,他忽然又吻了上来,吻掉了我下唇的齿间印,他在我双唇间低哄着:“听话。”

我点了点头,便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起身将草蜻蜓以及那刻有宋醇书签的东西一并放入了铁盒内,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斜靠在镜子前,穿着月白色长衫,面容带着一丝沉静。

我转过身,便朝着垃圾桶走了过去,当着他的面把东西全都扔在了里头,等我扔干净后,他又朝我招了招手说:“过来。”

我又朝他走了过去,他再次将我抱在怀里,抚摸着我脸问:“不高兴?”

我闷声回答说:“没有。”

穆镜迟没有说话,我们两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儿,气氛突然陷入难以描述沉闷,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是碧玉的声音。

我看了穆镜迟一眼,他便将我放了下来,等我站稳后,我说了一句:“进来吧。”

碧玉便推门走了进来,她一瞧见穆镜迟正坐在里面,吓了好大一条,差点没将手上的东西给吓得掉落在地上,好在,她反应是很快的,见到穆镜迟当即便行了一礼,笑着唤了一句:“先生。”

穆镜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便出了门。

等他离开后,碧玉将门给关上看向我说:“先生看上去怎么不太高兴?”

我没有理会碧玉,只是低声说:“他不向来都是这个脸吗?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谁又能看出来呢。”

接着我走到了垃圾桶旁,看到被我扔掉的东西孤零零躺在那,又再次捡了起来。

碧玉见我拿着那只草蜻蜓发着呆,便来到我身后笑着问:“这是先生送的吗?”

我摇着头说:“不是。”

碧玉不解的问:“那又是谁送的?”

我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我将草蜻蜓再次放入铁盒子内,交给碧玉说:“去扔掉吧。”

碧玉皱眉问:“为什么?”然后又很是可惜的拿着那只草蜻蜓说:“现如今很少有手艺人能做出这样精美的东西了。”

我没有说,只是再次叮嘱她扔掉。

到达晚上的时候,我刚想去穆镜迟的书房,谁知道又在门口遇到了周管家,我下意识面对他,是存在闪躲的,我和他之间还有点距离,所以我想都没想,转身就想往回走。

周管家在我身后说:“小姐,何必躲着我。”

我脚步一停,他反倒朝我走了过来说:“我并不是洪水猛兽。”

我干脆直接转身,看向他落落大方笑着说:“周管家。”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意外的,竟然什么都没说,便要朝着楼下走去,不过很快,他又停了下来,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却什么都没说,朝着楼下走了去,我站在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想了想,便也没有再多想,继续朝着穆镜迟的书房走去,他正在屋内处理文件,并未抬头,我在他桌边站了一会儿,他知晓是我,却依旧没有看我的意思。

我抬手便在他眼前扫了扫,试图干扰他的视线,可手伸过去才晃了两下,他抬眸看向我,眉眼微凉说:“这么晚了,还没去休息。”

我说:“你还生气?”

他没有说话,而是合上了手上的文件说:“生什么气。”

我绕过桌子的一角,缠着他手臂说:“我已经让碧玉去扔掉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接着,我又挨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话,可是说了良久他却没有一点反应,我也有些生气,刚想走,他一把扣住我,将我扣在了怀里,他撅着我下巴,打量着我问:“真知道错了?”

我点了点头。

他笑了,拍了拍我脑袋说:“我送了你这么多东西,你不是扔了就是当了,他的你倒是珍爱的很。

我缠着他,将脑袋搁置在他颈脖说:“那东西我真的好久都没去管过了,今天碧玉替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才想起,那蜻蜓其实是姐姐给我的,当年宋醇送给她,她随手给了我。”

穆镜迟抱着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提起姐姐的缘故还是怎样。

我从他怀中又退了出来,我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穆镜迟挑眉笑着说:“我应该说什么。”

我说:“你还是不喜欢我提起姐姐。”

他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他直接表明:“嗯,我不喜欢你提她。”

我刚要起身问为什么,他又把我压了下去,在我耳边轻吻了一下说:“听话。”

他又挨了下次,他便又在我额头上吻了两下,抱着我,拿起了桌上的文件继续翻着,我一直都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敏感话题,穆镜迟从来都不喜我提,今天的他因为蜻蜓的事情似乎已经很不高兴了,所以我也没有继续下去,而趴在他肩头,无聊的玩着穆镜迟的头发,过了半晌,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刚才我来这里时,遇见了周管家。”

穆镜迟随后问了一句:“他说了什么。”

我说:“他什么都没说,我和他打了招呼。”

他笑着说:“懂礼了。”

我又有些闷闷不乐,没有说话,他感觉到了,轻声问:“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他在折子上批着公文,批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不会再问,可没想到他又低声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是否喜欢你,或者讨厌你,都并不重要,所以不用去在意他对你的态度。”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门外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穆镜迟说了一句进来,我以为是碧玉喊我回去睡觉的,可谁知道回头一看,进来的确实一个丫鬟,起初门口的光有些暗,我没瞧清楚那丫鬟的脸,直到她从暗处走到亮处,当我清楚的看到她那张脸时,我愣了几秒。

穆镜迟合上桌上的折子,像是没有发现我的脸色变化一般,只是淡声问:“要喝水吗?”

接着那丫鬟将那桌上的茶水轻轻放在了穆镜迟手边,他顺手端了起来,递到我唇边。

我迅速从那丫鬟身上收回了视线,然后低头含住了杯子的边缘,喝了一口茶说:“你书房里面怎么换人伺候了?”

穆镜迟笑了一声,见我喝饱了,这才将那杯水拿了下来,在我喝过的位置饮了一口说:“上回的丫鬟不太灵活,所以换了。”

他回答的很随意,说完便将茶杯放了下去,忽然直接抱着我站起来,挨在我耳边问:“我还要工作,先送你回房间。”

我从那丫鬟身上移开视线,便点了点头说:“确实有点困了。”

他笑着捏着我的脸,像是托住树袋熊一般,抱着我朝外面走,我趴在他肩头,陷入沉思,可是没多久,他便推开了我房间的门,里头碧玉正在替我铺床,以为我回来了,刚回头一看,吓了好大一跳,见我竟然是穆镜迟抱回来的,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穆镜迟也没有看她,直接抱着我往床那边走去,他把我放在床上后,便轻轻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他手握住我脸颊,大拇指在我眉眼上来回摩挲了一会儿说:“要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