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风,正从潮湿的通道中缓慢流过,其中一部分透过镶铁狱门上的一个小方孔涌动进来,让牢房上那一盏湖南如豆的灯火颤了又颤,更让投射下来的一个巨大的灯座阴影游移不定,但始终,这团阴影的大部分笼罩着一团蜷缩的人体。

这是一个成年男性,身穿着印有“禁”字的短袖套衫,两眼闭合,两手互抱,颓坐在一个石制小凳上,此时的天气并不寒冷,囚犯所穿的衣服也足够保暖,那么让其蜷缩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孤独,从他胡须和头的长度来看,他已经被监禁很长一段日子。

这位囚犯的手脚没有任何锁链禁制,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颜色还算键康,处处隆起的肌肉也属达,这就表明他不是一直关押在这个条件恶劣的地方,更奇怪的是,他的头和胡须被收拾的很整齐,先不说他这样做的原因,能再被监禁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这本身就是一件少有的事情在斯比亚帝国,被长期关押还能得到宽松待遇的囚犯实在是屈指可数。

时间,在这样一个囚室中没有任何意义,身处其中的人甚至不能明确辨别其流逝的快慢,唯一陪伴他的除了昏暗摇曳的灯光,就只剩下无穷无尽。正在吞噬他身心的寂寞。就连他的呼吸声,都变的异常微小绵长,像是进入了冬眠的动物。

风,一直在流动,暗中细微的变化足以让感官敏锐的人警觉,耳廓动了动,他依然颓坐如故,但新鲜空气中携带的香味,却有令他无法抵御的诱惑,囚犯,终于开始了贪婪的呼吸。

这空气,好似给他的身体注入了活力,他的脊背不再是无力的弯曲着,而是通过角度的调整,变成一个积蓄力量的容器,整个身体抬起一分,没有任何一个部分还依附在石凳上,双手缓放在身测。拳头藏在膝弯的阴影中,如同一头蛰伏已久。即将出致命功击的猛兽从他眼皮缝隙中透出的那一丝目光,当中也夹杂了一种极疯狂的野性!

在囚徒把注意力放在牢门上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间在他身后响起:“不必如此

才说出半句话,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就回荡在囚室里,囚犯旋身。飞跃,徒手施展的犀利功击让来人再也没办法说下去。拳脚的猛烈撞击声在四面石墙之间回荡,带起连绵不绝的回声那细微的灯火在囚犯的第一击中就熄灭了,两团人影在漆黑如墨的斗室中飞转腾挪,每一次攻击都不留余地,直取要害!

“碰!”的一声撞击响在石壁上,两个急促的呼吸相继在短时间内趋向平缓。能在这点时间之内调整好气息,那么无论主客都不是寻常人物。

先恢复平缓呼吸的是来人,他直到这时候才有机会说完自己的下半句:“本人没有恶意。”

说罢,来人放开了手,回身走到囚室正中,单指一弹点燃了头上的油灯,飒然说:“斯比亚人真好客,舍弃魔法灯不用,而以这类古董为阁下照明。”

“不错。”看着这位穿着简练,脸蒙面巾的年轻来客,囚犯背靠石墙,哈哈直笑:“我很高兴,现在我有人陪了。先教你第一条规矩,你后来,一切事情都要听我的。”

“阁下怎么知道,我是真的没有恶意?”来人说话的语气倒是落落大方,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斯比亚口音,但与连眼睛部位都有稀疏丝棉遮挡的打扮对比,却显的不那么搭调:“如果本人此行是对阁下不利,阁下又打算如何?”

“你可以试一下嘛,”虽然头和胡须掩兽了一半的脸,但囚犯笑起来依然好看:“从头试,不用手段让护卫昏迷,不布置这个高明的隔音屏障,我想,我会很乐意告诉你答案。”

“阁下的神属话说的很好,这样的话,我们的交流就不存在障碍了。”来人对囚犯的讽刺不以为意:“如果方便的话,还请阁下将姓名告知,困为我在找一个人。”

“天底下哪来白吃的面包?”囚犯把左手尾指伸进耳朵里掏了掏:“不过我现在这样子要钱可没有用,为了得到这个消息,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呢?”

“阁下的性格。习惯,乃至说话的方式都让我感到熟悉,或者,我们现在要换一种交流方式?”来人说完这句话,改用了魔属贵族中才使用的古语句法:“蓄明志,这是魔属联盟的贵族最基本的反抗方式;身处险地扔要自强不息,这也是魔属联盟贵族类的基本信条。”

“嗯?”囚犯依然专心致志的掏着耳朵:“说点我能听明白的。”

“即然阁下没有否认,那么我们的谈话就能继续进行下去,说点阁下能明白的,这个要求很合理。让我们先从称呼开始吧”说到这里,来人走近了一步,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坎普疯狼。阿撒。古台!不知道阁下现在听的明白吗?”

‘你到底在说啥?”囚犯掏耳朵的的晃都不曾晃一下:“我没念过书,你可不要诈欺我。”

“阁下还是换一只耳朵吧,”来人笑了笑,平和的目光透过丝棉看过来:“都掏出血了。”

“血?”囚犯下意识的拿出手指,但立即明白自己上了当,整个身体猛扑上去的时候吼出一句愤慨之言:“你他娘的耍我!”

当这句愤慨之言还没被完整的吼出来,囚犯的身体就被来人一拳打的倒飞回去,脊背重重的撞在刚才靠身之处。“碰!!猛烈的撞击声和最后一个“我!”字几乎同时响起,混杂的声音回荡在石墙间久久不散……

囚犯次张大的眼睛,在仔细打量来人。

“现在,阁下已经心平气和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来人一飒,洒脱的收回还凝在身前的左拳,犹如刚才只是扇飞了一只蚊虫:“还请阁下体谅,本人的时间并不宽裕”

这个时候,囚犯心中也得出了最直接的判断,很明显他打不赢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但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做呢?爽快的承认真实身份吗?之后又会有什么事情生?自少年起就开始横行无忌的自己,仇家数目多的如夏夜繁星

坚决不承认吗?对方能进入此地,岂是能被轻易哄骗的?就算哄骗过去,对方最后为了保护秘密,只怕还是要一刀了结自己吧……这真是一个以生命为代价,不可不选择的难题。

“真实姓名等等,在这些年的监禁中早已抛弃不用,要想起来的话,我需要时间,”囚犯哈哈一笑:“不过,无论按照什地方的礼节,登门拜访的客人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姓吧?”

“阁下说的不错,无论什么地方的礼节都是这样规定,”来人的语调还是那么舒缓,但目光却能让人如身体寒:“但阁下弄错了自己的位置,本人也并不是与你身份相若的客人。

来人右手稍稍抬起,暗色披风滑开,一丙两只宽的细长配剑显露出来。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其上镶嵌的宝石也慑慑生辉,彰显著主人非同一般的尊贵与骄傲。

囚犯自知今夜:再无善终,冷哼一声挺直身体,威猛的神情中再无一丝市井之气:“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潜入斯比亚监狱杀我!但在你下手前,你要记得我的名字,不错,老子正是人称坎普疯狼的阿撒。古台!”

来人凌厉的目光闪了一闪,后退一步,久久没能说出话来。阿撒。古台能很真切的感受到对方暂止呼吸,身上的多处肌肉紧绷起来,这分明就是攻击前的先兆。但他却无力抢先动,也不奢望能接下对方一击--这已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瞬间!

昏暗的灯火闪动了一下。

来人的目光与呼吸都恢复了正常,右手连配剑一起收入披风中,转身就走,牢门悄然无声的打开,就像是从来没有上锁一样。

“等一下!”有幸保全性命的阿撒。古几滴汗水:“我有话说。”

来人并不回头,只是在门框停住脚步,

“虽然不清楚你是谁,也不明白你来这里的原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阿撒。古台缓缓走到石凳前,自顾自的坐下,:“我是在几天以前转送到这所监狱来的,再之前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待在远离圣都的一处军营矿山中。我想,这个突然转移不是没有原因的。”

来人没有回答,直接走出了囚室,牢门又悄然无声的关了起来

“很可能是因为你”阿撒。古台的手还举在空中,但已经失却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