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尽欢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吵醒的。

他扯了扯被角,这才注意到趴在床沿上,反而睡的相当熟的叶双栖。屋里打着舒适的暖气,少年就算是穿着薄薄的睡衣,也不至于感到寒冷。他白白净净的面孔上泛着浅浅的红晕,两只手交叠着轻轻拉着被子的一角。他的呼吸声轻轻柔柔的,完全被雨声掩盖。

——乖巧的让人简直想摸一摸他的头。

叶尽欢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完全没顾忌自己可能会吵醒好梦中的叶双栖,伸出手揉了揉少年柔软蓬松的头发,嘴角不由的微微弯起,看起来温柔极了。

但再温情的动作,对于一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野兽而言,都足够让他警惕的睁开眼,防范于未然了。叶双栖刚刚还紧闭的眸子猛的瞪大,直到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似的,用带着点刚醒来时的沙哑的声音说道,“尽欢哥?”

“明明都溜进我房间了,怎么没想着爬床?”叶尽欢调笑似的说着。“要是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我的身体很好。”

少年懵懵懂懂的应道,完全没反应过来对方话语中的轻佻与暧昧。又或者说,就算是明白了,他也并不在意这个。对于他而言,只要留在叶尽欢身边,一切就足够了。他所求不多。

“下雨了。”叶双栖看着窗外陡然变大,倾盆而下的雨水,有些迟钝的愣了愣。“尽欢哥要出门吗?”

他的视线落在正对着等身镜打领带的叶尽欢身上。

眉清目秀,一举一动自带三分风流的青年,穿着粉黄格子的衬衫,再加上针织衫和□的深蓝长裤,那根松松垮垮的领带更是让他充满了英伦的风味。愣是谁也不会觉得这么个优雅帅气的美青年竟然会是个满脑子血腥艺术的雕刻师。

“花怜玦昨日里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想到那个美艳夺目的男人,叶双栖略不爽的嗯了一声。

但这家伙本来就是小孩子心性,一想起叶尽欢会接近那人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更甚者到时候说不定会把他当做一次性用完就扔,马上又勾起嘴角恢复了笑脸。

“雨下的这么大,也不知道花怜玦会不会改时间。”

叶双栖不喜欢雨天,这会影响他杀人时的效率,再加上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对于他这种急躁脾气的人而言,也霎是让他厌烦。

“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永远不会让女人等待,不管那是不是雨天,不管对方会不会突然改时间。”

叶尽欢耸了耸肩,出生世家的他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的坚持。

并且,花怜玦那种脾性古怪的人,就算是躲在暗处不出来,也一定是会去的。如果真的只因为雨天就迟到或者干脆不去,那他必然是要被列在黑名单里面了。

【那又不是个女人。】

叶双栖皱紧了眉头,本来已经好转了心情因为这一句话又阴云密布了,他在心里止不住的抱怨。

他最喜欢的尽欢哥,今天看起来像极了那种迫不及待的要跟心爱的女孩约会的傻少年,捧着颗真心,做着最细致的打扮想要讨得那个人的青眼。他当然知道这都是算计好的,可他偏生就是心里不舒服,花怜玦,那个男生女相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让他们费尽心思?

“好好找找这个镇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叶双栖一向不会藏心思,叶尽欢几乎是一眼就将他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没打算在这种无所谓的小事上还要浪费唇舌,对着爬到他床上去的叶双栖叮嘱了几句,他便很直接的出门去了。

相比起自家这个糟孩子,外面那个才是真正的麻烦。

打着柄暗蓝色的雨伞,叶尽欢整个人几乎都融进了这绵延的阴雨里。广场离他们所租的公寓并不远,他是打算走过去的。除了他以外,街道上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着,远远望去,人们手中的伞像是一朵朵明艳的花,给这阴沉的天气平添了几分生机。

相比春光明媚的前日,今天的广场冷清了不少。

叶尽欢晃晃悠悠的转着伞柄到那儿的时候,花怜玦果然还没有到。他靠在那个时候坐的花坛上,看着随着自己手腕的转动,那顺着伞尖滴滴嗒嗒滑落的雨水。暗蓝色的伞面遮住了青年清俊的面孔,唯有那只白皙的几乎能用苍白来形容的手在伞柄的衬托下,越发的惑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夹杂在男女之间的阴柔声线打断了叶尽欢的沉思,他轻轻抬起伞,对面的“女人”穿着一身皮革大衣,手中的红伞更衬得他肤白如雪,他轻挑眉毛,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竟是说不出的艳丽多情。

“如果你希望我来,我就会到你的身边来。”

又是这句话。

花怜玦不着痕迹的悄悄朝身边的那人看去。没成想,却与对方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直直的碰撞了,他一时不敌,竟沦陷在那一汪清冽里。无论是谁,在那样的视线下,都会情不自禁的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被他深爱着的唯一。

温柔的,真挚的,充斥着满心满眼的欢喜的眼神。

“我昨天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敢不敢?”

他轻声说道。

他们并不熟识,寥寥几次的相遇虽然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于花怜玦还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可对于对方的性格,喜好确是一无所知。

“我既然会来,又怎么会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