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水汽中,萧砚夕偏头看向搭在肩头的一双小手,指挥道:“往下捏。”

掌珠听话地往下按摩,在他肩胛骨处,像和面团一样,打着转儿。

“陛下好受些吗?”

“嗯。”

“掌珠手疼了。”

“......”

萧砚夕转身过来,看小姑娘低头揉着掌心。一副小可怜儿样,一看就是装的。

掌珠稍稍抬眸,有种被识破的窘态,搂住男人的腰,岔开话题,“陛下觉得景国公嫡长女,为人如何?”

“提她作甚?”萧砚夕搂住美人腰肢,用另一只手拨弄她的耳垂。

掌珠盯着池边,目光幽深,“陛下先回答我的问题。”

“骄纵,有心机。”萧砚夕没当回事,手臂垂进水里,勾住她的裙带。

掌珠知道他想要什么,抓紧说正事,“不止这些,她心眼还坏。”

萧砚夕摸到裙带的系结,睁开凤眸,略有不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掌珠扣住他的手,嘟嘴道:“她仗着世家千金的身份,当街殴打我的婢女和嬷嬷,把她们打成重伤。现在还没好利索,我的婢女已然毁容!”

萧砚夕沉眸,“怎么不报官,难道不知去哪个衙门?”

掌珠哭唧唧道:“我爹不在京城,我怕报官后,会遭来景国公的恶意报复。”

“屁话。”萧砚夕拍平她嘟起的嘴,“把眼泪噎回去。”

掌珠嘴巴再次噘起来。

萧砚夕捏住她的嘴,“你跟朕搁这儿告状,有什么用?众人会觉得你妖言惑君。”

“......”

“这事儿该交由顺天府管。”

“我怕被景国公报复。”掌珠含糊不清道,“疼。”

萧砚夕松开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瓜,“明儿一早,你出宫去报官吧。”

掌珠摇头,“我想让陛下做主。”

“此事,朕不好管。”

“陛下就是诚心向着她。”

“大胆。”萧砚夕板着脸,“再多言,割了你的舌头。”

掌珠扭腰不理他,趟着水往池边走,中途还跌倒一次,便开始凫水。

萧砚夕跨前几步,长臂一捞,将人捞回怀里,“行了,撒娇也要有度。”

听出警告意味,掌珠抿紧唇,绷着小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萧砚夕没了亲热的心思,拍拍她的脸蛋,“说说,你想让朕如何做?”

掌珠鼓鼓香腮,冷声道:“方小鸢骄纵任性,非良妻之选。与其让她祸害良人,不如让她祸害糟老头子。”

“......”

掌珠看向男人,流露出少有的薄情,道:“工部尚书是鳏夫,常年留恋花丛,糟践清倌儿,这样的人,该有个悍妻来约束。”

她上浮身体,啄了一下男人的喉结,“以恶制恶,把方小鸢赐婚给他算了。”

小丫头心还挺狠。

萧砚夕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怔怔看了她几息,嗤道:“胡言乱语。”

掌珠更气了,嘟囔道:“陛下就是不想与景国公交恶,担心他不老实。”

萧砚夕冷眸,“再说一遍。”

察觉到他的怒火,掌珠胆儿颤了颤,倔强道:“就是。”

萧砚夕气笑了,眸光阴鸷,“行,朕来给方小鸢赐婚。”

“真的?”

萧砚夕抬手,为她轻轻捋发,“不就是让她给鳏夫续弦么。”

“...嗯。”

“茺州牧杜忘,如何?”

“!!!”掌珠愤怒地拍了一下水,“她配不上我爹!”

萧砚夕眸光更冷,“你在吼朕?”

掌珠气得胸前上下起伏,咬唇不语,小脸红白交织。

这时,张怀喜挪步靠近湢浴,“陛下,大理寺少卿有事启奏。”

敢深夜进宫要求面圣的,必是有急事。哪怕帝王正在享受春宵,也得打搅。

张怀喜面露尴尬,“是否需要老奴进去伺候?”

“传人进来。”湢浴内传来帝王清冷的声音。

张怀喜小碎步走到殿外,笑看一袭官袍的宋屹安,“宋少卿,请。”

宋屹安颔首,稳步走进外殿。外殿燃着连枝灯,空无一人。宋屹安扭头看向张怀喜,用目光询问。

张怀喜也很纳闷,帝王召而不见,是何意啊?莫非...是因为佳人在怀,不好见臣子?

“宋少卿直接进内寝吧。”

这不合规矩,宋屹安原地不动。

倏然,内寝传来声音:“张怀喜,请宋少卿进来。”

张怀喜赶忙引着宋屹安往里走,不忘提醒道:“掌珠姑娘也在,有机要事,需谨慎禀告。”

宋屹安原本沉寂的眸子一黯。那丫头这个时辰在帝王寝宫里,能作何?

根本不用猜测。

湢浴门前,宋屹安禀明来意,说是鲁王意欲越狱,他先斩后奏,射伤了鲁王的腿。且说,“太医正在救治,臣特来请示,能否将其转送至太医院?”

“准了,但要加派人手。”

宋屹安对着门口作揖,“遵命。”

“越狱者,罪加一等。这笔账暂且记下,待他伤好,再行问罪。”

“诺。”

“还有事吗?”

宋屹安刚要回答,却听湢浴中传出水花的声音,以及小姑娘的讨饶声。

声音细若蚊呐,像是刻意压低嗓子,做无谓的挣扎。

宋屹安握紧衣袂下的拳头,身形微晃,克制着走进去的冲动。他想亲眼所见,那么乖的女孩子,是怎样在那个男人怀里撒娇的。

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沮丧,总之,心里憋得慌。

面对帝王的问话,宋屹安深吸口气,温和道:“还有,臣先斩后奏,伤了鲁王,是来领罚的。”

“鲁王越狱在先,爱卿只不过是秉公办事,何来领罚一说?”

“怎么说,鲁王也是皇族。”

“他自己作践,怪谁?行了,此事莫要再提,退下吧。”

宋屹安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身后的湢浴里水花声越来越大。

掌珠捂住嘴,紧紧盯着敞开的门口,害怕宋屹安走进来。

萧砚夕沉着脸,继续挠她痒痒。

掌珠忍无可忍,干脆没入池里。

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海藻般浓密的秀发飘浮上来。

萧砚夕哼笑,也跟着没入池中,隔着浴汤,勾住姑娘的腰。

掌珠扑腾两下,想要上浮,被男人紧紧桎梏。呼吸困难,想张嘴呼吸时,身体猛然上浮。

男人带着她破水而出。

“哗啦。”

浴汤扬在池边。

掌珠靠在池壁上大口呼吸,狼狈至极。

萧砚夕拍拍她的脸,眼里带着讽刺。之后,大跨步登上池边,走出湢浴。

掌珠抹把脸,登上池沿,拿起素衣架上的龙袍,犹豫一瞬,裹在身上,赤脚走出去。

萧砚夕正站在屏风后更衣,见她裹着龙袍出来,不怒反笑,“真敢啊你。”

掌珠径自越过他,掀开珠帘,让人给她拿套衣裳。

稍许,宫人送来一套樱色抹胸襦裙,搭配浅金色披帛。

掌珠换上衣裙,走到床边,情绪已经自愈。不自愈又如何,还真能与他对着干?得不偿失不说,还容易事与愿违。只怪自己急于求成,没有一步步给景国公府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