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掌珠的体温越来越高,整个人迷迷糊糊,身体乏力。

萧砚夕接过医女手里的药碗,摆摆手,“下去吧。”

崽崽坐在萧砚夕怀里,一见到碗,就要下手,被萧砚夕按住,“这是药,治病的,不是稀泥。”

崽崽听不懂,指着药碗,蹦出一个字,“诶——”

“给你娘吃的,你不能吃。”萧砚夕把他放进龙床里侧,“你娘病了,你乖点。”

小家伙没人陪,不老实,伸手拽住父亲衣袖,“诶——”

萧砚夕拿起筷箸,沾了一点药汁,抹在他嘴上,“给,你尝尝。”

崽崽舔一下,舌头在嘴里打转,流出口水。

萧砚夕给他擦拭,颇为严厉道:“还喝吗?”

崽崽坐着抠脚丫,一副心虚的模样。

“还喝吗?”萧砚夕作势又要喂他。

崽崽默默爬到床尾,缩成一团,拿起床边的罗帕就往嘴里塞。这个月份的小孩子,开始长牙,手头摸到什么,把咬什么,或许是在磨牙吧。

“臭宝,再不听话,爹把你送皇祖母那里去。”

崽崽一听,赶忙爬过来,窝进母亲怀里,老实得不行。

可算消停了,萧砚夕笑着摇摇头,扶起掌珠,端起碗,递到她嘴边,“喝药。”

一闻药味,掌珠皱皱眉头,推开碗,“我要喂奶,不能食药。”

生病不敢多吃药,这份辛苦,做娘的都懂。

萧砚夕切身体会到女人带娃的辛苦,放柔嗓音,“太医比你明白,这汤药必然不影响喂奶。”

掌珠摇头,“没事儿的,我睡上一晚,闷闷汗就好了。”

“乖,把药喝了。”萧砚夕吹拂药汁表面,“宫里有奶娘,不会饿到宝宝的。”

掌珠盯着药碗,还是喝不下。

怕吃药?

萧砚夕挑眉,“朕喂你?”

没等掌珠反应,男人含住一口药汁,凑近她的唇。

掌珠下意识偏头,被男人捏着下巴,掰过来。

唇瓣相贴。

渡药的时间有点长......

掌珠愣愣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黛眉微拢,感觉对方的舌头伸了过来。

“唔......”她抬手推了推,很轻易就推开了。

萧砚夕瞥她一眼,又含了第二口药。

“我自己喝。”掌珠赶忙表态,却被对方撬开了唇齿。

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锦被上。

崽崽趴在母亲肩上,盯着贴在一起的爹娘,睁大眼睛,发出气音,“咦?”

孩子清澈的眼底,映出爹娘交颈的画面。

他们在干嘛呀?

跟大多数孩子一样,崽崽伸手推爹爹,不让他靠近母亲。

萧砚夕没理儿子,含入第三口药汁,贴上女人的唇。

药汁极苦,女人的唇却是甜糯的,因高烧,唇上有些烫。

掌珠心里有气,却因力气小,拗不过男人,被迫喝下一整碗药汁。

喂完药,萧砚夕靠在另一侧床边,目光幽幽地盯着人儿。

掌珠低头,假意拢头发,露出的莹白耳朵红个通透,连脖子都染了血色。视线所及,是儿子探索的目光。没脸见儿子了......

她捂住崽崽双眼,脱口而出,“以后不许学你爹,乱亲姑娘家。”

“咦?”崽崽挣开,趴在床上,探着脖子瞧娘亲,耳畔传来爹爹的低笑。

掌珠脸皮薄,睨了男人一眼,扯过被子蒙住自己。

萧砚夕扯开被子,“捂汗不是这么捂的,容易憋死。”

哪有这么安慰病人的?掌珠想踹他。

萧砚夕挪近一点,用锦被盖严她的身子,只露出脸,弯腰靠近,“乖宝,早点睡,朕照顾儿子。”

乖宝......

掌珠小脸一臊,扭头看向别处。

崽崽听见父亲叫他,爬过来,往他腋下钻。

萧砚夕抱起儿子,颠了颠,“大胖小子,走,跟爹批奏折去。”

崽崽扯住爹爹的嘴角,用力扯,将爹爹的脸扯变了形,盯着爹爹的鼻尖。

萧砚夕掐开儿子的小肉手,捏在手里,手感别提多软乎了。

御书房内还有堆成山的奏折。萧砚夕等掌珠睡下,让医女进来照顾,自己抱着儿子走出寝殿。

外面下起小雪,崽崽裹在襁褓里,仰头望天。簌簌雪沫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张开小嘴,吐出一口白汽,舌头尝到了雪的味道。

担心他戗风,萧砚夕按住他的后颈,让他趴在肩头。

崽崽拱啊拱,发现灯笼映照下的雪花,晶莹透亮,他好奇到极致,伸手指着灯笼,“吖——”

萧砚夕拍着他,“嗯,是雪花。”

“吖——”

“宝宝喜欢?”

“吖——”

萧砚夕失笑,真想他快点长大,能够通过言语跟自己交流。

曾几何时,年幼的自己也想在雪天,与父皇手牵手,聊聊璀璨的星辰、奔跑的百兽、丛生的灌木,哪怕聊上一句也好。可父皇很忙,忙着培养太子,间接忘记了儿子。

萧砚夕想,自己不会像父皇那样,注重培养一个出色的储君,而忘记陪伴儿子成长。

但愿是这样。

覆雪的宫阙甬路上,留下几排交叠的脚印。从燕寝直通御书房,静谧的夜,回荡着父子俩愉悦的交谈声。

一个只发出“嗯”的声音,一个只发出“吖”的声音,相处愉悦......

进了御书房,萧砚夕让人搬来特制的小圈椅,将崽崽放在里面。

崽崽坐在爹爹身边,盯着一大摞子的奏折,兴奋地直拍椅子。

萧砚夕勾唇,将一个空白折子递给他,“吾儿请过目。”

崽崽捏住折子,晃了晃,折子散落开,素白的纸面上没有一个字。崽崽眼底亮亮的,好像对折子很感兴趣。

萧砚夕单手托腮,拨弄他的小耳垂,“以后天天带你来御书房,吾儿意下如何?”

“吖——”

萧砚夕失笑,俯身亲了一下儿子的发顶,转身开始处理正事。

崽崽自顾自玩得欢,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娘亲,小脸一垮,“娘。”

萧砚夕正忙,没听清他的话。

崽崽左右瞧瞧,没见到娘亲的身影,皱皱眉头,“娘。”

“嗯?”萧砚夕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揉他的脑袋,“乖,再等会儿。”

“呜呜...”崽崽小声抽泣,没一会儿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萧砚夕赶忙放下奏折,抱起他,一边挪步一边轻哄,“宝宝怎么了?”

崽崽哭红了脸,只想要娘亲。可他不会表达,只能哭。

萧砚夕拿过毯子,裹住他,大步走出御书房。

宫人撑开油纸伞,亦步亦趋跟着父子俩,为父子俩挡雪。

崽崽哭了一路,回到燕寝,一见到醒来的娘亲,就伸出小胳膊,“娘。”

掌珠顾不得披衣裳,将崽崽抱进怀里,“宝宝饿了吧?”

崽崽哭出鼻涕,委屈得不行。

宫人们感慨,对于婴儿,旁的再好,也不如娘亲的怀抱。

掌珠担心自己把病气传给崽崽,不想喂奶。萧砚夕让人传来奶娘,可崽崽说什么也不喝。

没办法,张怀喜端来菜泥和果泥,还有羊奶,一勺一勺喂给崽崽。

崽崽边抽泣边吃,没一会儿就忘记了委屈,吃得津津有味。

萧砚夕靠在床前,盯着儿子看了会儿,转眸看向坐在床边的女人,“你儿子只认你和...”

掌珠歪头睨他,“陛下当十月怀胎,是白怀的?娘胎里就处出感情了。”

“朕还没讲完。”

“嗯?”

萧砚夕撩袍坐在她身边,佻达一笑,带着几分风流,“你儿子只认你和奶羊。”

“......”

闻言,喂崽崽吃饭的张怀喜捂嘴偷乐,“老奴能插句嘴吗?”

萧砚夕板着脸,“不能。”

“......”

张怀喜冲崽崽挤出一抹苦笑,心道:自从有了娘娘和小主子,陛下开朗了不少。从前那个阴郁的男子变了,或者说,成长了。

喂崽崽吃完饭,张怀喜又替崽崽换了尿裤。折腾完后,抱着崽崽来到床边,“回陛下,小主子睡了。”

萧砚夕接过崽崽,放在里侧,斜睨张怀喜一眼,“臭小子还挺稀罕你。”

张怀喜受宠若惊,笑道:“可能,老奴带孩子有一套吧。”

掌珠为崽崽盖好被子,扭头问道:“您还带过哪个皇子?”

问完,掌珠自知不妥,抿唇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帝王。

张怀喜低眸,温笑道:“说来荣幸,陛下是老奴带大的。”

掌珠目光微晃,“嗯”一声。

张怀喜叹道:“陛下小时候很苦,除了做不完的课业,就只剩下富贵荣华了。”

“......”

张怀喜:“没有一点关爱。”

“不想要舌头了?”萧砚夕闭着眼,慵懒地问。

张怀喜拍下老脸,“老奴多嘴。”

“退下。”

张怀喜含泪走出内寝,敦实的背影映入萧砚夕微睁的眼里。

掌珠忽然抬手,戳了一下男人侧脸,“你小时候这么苦吗?”

萧砚夕嗤一声,懒得回答,“没听他说,朕自幼富贵荣华,苦个屁。”

掌珠点点头,“我看也是。”

“......”

萧砚夕倾身靠近她,把她逼至床角,“脑子烧糊涂了,敢跟朕这么讲话?”

掌珠顺势靠在围子上,没注意到胸前的景致有多傲人,“是烧糊涂了,所以陛下别跟我一般见识。”

萧砚夕目光定在那里,略带深意,素了许久,目光炽烈,但还是靠自制力敛住了念想。

她还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