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瑶搁心里咒骂一声, 不省事的女人。面上装作不好意思, 道:“那么久的事了,公主不说我都忘了。”然后才对皇后说, “这事说来还和栾大有关。栾大出事那日父皇想严惩和栾大有关的人, 太子求情,父皇饶了丁义一命。

“公主想谢谢殿下替丁义求情, 就邀太子去公主府上做客。太子念儿媳整日呆在宫中无所事事, 就让儿媳和殿下一同前往。”

鄂邑接道:“是呀。还有三个皇孙, 那仨孩子真是太乖了。儿臣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大郎他们也去了?”皇后看着史瑶问。

史瑶顿时想骂人, 就知道鄂邑不是真心谢她, 毕竟那天她可没少挤兑鄂邑,“是的。”

“那时候他仨才多大?你们怎么能把他们带出去?”皇后连声质问,很是不高兴。

史瑶张嘴想解释那时候他们不小了, 可以出去了。一看皇后面色不渝, 低下头,讷讷道:“殿下要带上他们, 儿媳不敢不从啊。”

“你!”皇后噎住了, 她的儿子她了解,脾气看似不错, 一旦决定某件事, 别说史瑶,她和皇帝亲自出面也说不动。

“那你也应当提醒太子孩子还小。”皇后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 说出来又觉得太难为史瑶, “以后太子再敢带三个孩子出去, 你就来告诉我。”

史瑶假装很为难的样子,道:“太子会不高兴吧?”

“他不高兴要紧,还是三个孩子要紧?”皇后问。

史瑶没话了,“儿媳谨记。”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正殿吧。”平阳长公主开口打圆场,“见到太子,皇后,你自己跟太子说。”眼角余光瞥到鄂邑嘴角含笑,心下疑惑,太子妃因她被训,这闺女怎么还笑得出来,“鄂邑成婚多年,终于有了孩子,又赶上八月十五,合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皇后想说她没不高兴,一想她刚才语气不大好,叹气道:“算了,去都去了。咱们走吧。”说着站起来。

史瑶忙扶着皇后。

皇后下意识想拨开她的手,一看满屋子人,手一顿,任由史瑶扶着她走到未央宫正殿。

到了正殿后面的殿内,史瑶就命阮书和闵画去把三个皇孙抱过来。皇后一听三个孙儿要来,脸上露出一丝笑。

好一会儿,闵画等人才回来。史瑶不想也知道准是皇帝不放人。而没等闵画等人走到跟前,皇后就迎上去,冲阮书怀里的小孩拍拍手,“三郎,来让祖母抱抱。”

三郎伸出小手,奶声奶气道:“祖母。”

“哎,我的乖孙儿。”皇后眉开眼笑。

平阳长公主一直留意皇后、史瑶和鄂邑的表情。见皇后真高兴,抢走二郎就对史瑶说:“你抱着大郎。”说着,冲想伸手的金俗公主使个眼色。

史瑶眼角余光留意到平阳长公主的小动作,抱起大郎就走到平阳身边,小声问,“姑母?”

“这边太热,来窗户边。”平阳一边往窗户边走一边说,“看看咱家二郎热的,小脸都红了。”

皇后下意识寻找二孙子,一看平阳长公主到了窗户边,忙说:“公主,窗户边风大。”

“不会冻着你孙儿。”平阳道,“我们站一会儿就过去,二郎背上都湿了。”

皇后连忙摸一下三郎的后背,没有汗水,但是很热,“三郎是不是也嫌热?”

“祖母,吃。”三郎不热,三郎饿。

皇后一听孙儿能听懂她的话,更高兴了,随即令婢女去膳房看看。

平阳和史瑶把大郎和二郎抱走,卫长就想跟上去,金俗伸手拉住卫长,问她宗儿来了没。

史瑶此时更加确信,“姑母,找我有事?”

“鄂邑不大喜欢你。”平阳长公主也没绕弯子。

趴在史瑶怀里的大郎浑身一僵,扭头看向平阳。史瑶拍拍大郎的背,别担心,“姑母如何看出来的?”

“这你别管。”屋里人多,平阳不好细说,“是不是?”

史瑶后来问过刘旦,鄂邑公主府里有没有歌伎。燕王刘旦以为史瑶怕鄂邑给太子送人,又因史瑶对他们兄弟很好,便命家奴出去打听,不消一日就打听到鄂邑府里养了许多貌美的倡伎。

“栾大出事那日太子向父皇求情,并不是替丁义求情,而是所有和栾大有关的人。”平阳长公主和皇后关系挺好,她又是个聪明女人,知道皇后不喜欢鄂邑的生母,也不大跟鄂邑来往。史瑶不担心她到鄂邑面前搬弄是非,小声说,“鄂邑公主无需因此宴请太子。我觉得她有别的目的,就跟太子说公主想给他送女人。”

平阳长公主忙问:“你直接这样说的?”

“是呀。”史瑶信口胡诌,“我还跟殿下说别去。殿下说我想多了。我说没有。太子说你既然不信,那咱们就一起过去。”

平阳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太子和太子妃私下里这样相处,“然后你就去了?”

“我那时呆在屋里一个多月都快发霉了,我也想出去透透气。殿下让我去,我就去了。”史瑶道,“实不相瞒,三个孩子离不开我,他们醒来看不到我就哭,太子就做主带上他们。”

平阳仔细想想,“不对啊。鄂邑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她应当怕你知道,而不是厌恶你。”

“到了公主府上,我确实没看到貌美的倡伎。”史瑶道,“反而是公主看到大郎他们乖巧懂事,还不哭闹,就说她成婚多年还没孩子。

“我当时见她难过,就提醒她找太医看看。鄂邑的夫婿丁义也赞同。太子还说,如果她担心太医不尽心,太子亲自去找太医令。”

平阳更加不懂了,“这不是好事吗?”

“遇到这种事的人是金俗姑母,她一定会觉得我和太子关心她,对我们感激涕零。”史瑶往人多的地方看一眼,“我和太子当时那样说,也没指望她承我们的情。要不是今天的事,我也没想到她这么讨厌我。”

平阳长公主不解又好奇:“这么说来你知道原因?”

“我和太子让她请太医,公主大概觉得我们认为她生不出来吧。”史瑶知道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被催生,那天才故意那样说。可她没想到鄂邑居然记这么久,还坑她一把,“如今终于怀孕了,可不得找回来么。”

平阳长公主看了看红光满面的鄂邑,“这些都是你猜的吧?”

“我见过鄂邑好几次,只跟她说过一次话,就是在她府里。”史瑶道,“在她府里就发生这点事,除了这些我想不出别的。除非她是个傻的,不知道说出那番话母后会训我。”

平阳长公主摇了摇头,道:“宫里没有傻子。”

“所以呢?”史瑶明知故问。平阳叹了一口气。史瑶道,“我也不想把人想得这么不堪,鄂邑真想谢我,方才在椒房殿怎么着也会对我说一声谢谢。”

平阳长公主点头:“这倒也是。”

“你俩聊什么呢?”皇后见史瑶和平阳还在窗户边,“别在那边站着了,那边风大。”

平阳长公主笑道:“这就过来。”随即小声问史瑶,“你打算怎么办?”

“装作不知道啊。”史瑶道,“她一个食邑最差,最不受宠,夫婿还是个庶民的公主,我跟她计较,也太抬举她了。”

平阳长公主很是意外。她以前喜欢史瑶,只因她能生养,还懂事。如今听史瑶这样说,平阳长公主也不怪卫青时常夸她很不错。

这么漂亮聪慧、有福气,孝顺,做事还大气的女子,她是太子她也喜欢,也能理解太子为何放孺人和家人子出宫。

“你若不甘心,我帮你收拾她。”平阳长公主没容史瑶开口,就说,“权当谢谢你给我们的食单。”

史瑶脚步一顿,看向平阳,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也没当真:“那些食单是太子写的。”

“太子以前从未给我们送过食单。”平阳长公主小声说,“太子是挺孝顺,但他也忙,若不是你提醒,太子哪能记得那等小事。”

史瑶笑道:“姑母冤枉太子了,太子最喜欢的人父皇第一舅父第二,有父皇的一份一定就有舅父的。哪怕我不提醒,太子也会记得。”

平阳转向她。史瑶任凭她打量。平阳长公主笑了,敷衍道,“行,那我就当太子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