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深呼吸,语重心长道:“二郎, 你知道吗?除了大郎想揍你, 我也想揍你。”

“父亲真小气, 听不得实话。”二郎嫌弃道, “父亲这样不行的,父亲以后是要当皇帝,臣子直言进谏,父亲非打即骂,王侯将相就不敢对父亲说实话了。”

太子好气又好笑:“为了不挨揍,连直言进谏都说出来, 难为你了。”

“不为难, 不为难。”二郎心说, 只要你不打我,怎么都好说。

史瑶剜了他一眼,“再说下去菜就凉了。”

“孩儿正在吃。”二郎说着,夹一块肉塞嘴里。

太子见他的嘴鼓鼓的,提醒道:“一次别吃那么多, 细嚼慢咽。”

二郎点点头表示知道, 就端起碗喝汤。三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噎着了吧?”

“没有。”二郎咽下嘴里的肉, “我渴了。”

史瑶:“三郎, 吃你的, 别管他。”

“我也不让他管。”二郎怕三郎听见, 小声嘀咕一句。

三郎瞥他一眼, 不想也知道他说什么,撇嘴笑笑装没听见。

太子夹菜时抬头看到三郎这样也想笑,怕二郎误会他笑二郎,干脆问史瑶,“辽东郡的稻米好吃,还是东南送来的稻米好吃?”

“辽东郡的稻种和东南的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妾身觉得辽东的更香。”史瑶问一直没说话的大郎,“你觉得呢?”

大郎:“孩儿也觉得辽东太守送来的米香。”

“咱们以后都吃辽东的米。”太子道。

三郎抬头看一眼太子,见太子喝汤,没打算继续说,以为自己多心了。

翌日,休沐日,大郎、二郎和三郎去博望苑。二郎令博望苑的人给他收拾一处院子,院门加上锁。三郎命博望苑的执事在东北角空地上盖几间房,随即又吩咐他们出去买高粱。

十二月十八日,休沐日,兄弟三人再次出去,二郎打算去见执事帮他招的木匠,三郎去看高粱有没有买来,房子建的怎么样了。然而,三兄弟到博望苑就听到执事问他们,辽东郡产的水稻真的比东南产的好吃么。

三兄弟当时愣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三郎问执事怎么知道的。执事就说听太子说的,还说好多人都知道。三郎瞬间明白太子为何说,他们宫中以后都吃辽东的米。

太子没下禁口令,他在长秋殿说几次,到博望苑又随口提一句,不出三天就能传遍整个长安城。长安城里不是没穷人,在城里活不下去,打算另谋出路的人,自然先想到去太子盖章说稻米美味的辽东。

虽然辽东很远,可稻米种出来不愁卖,前三年还不用交田赋,不想被饿死的人,一路乞讨也会去辽东试试。

三郎便对执事说,辽东郡的稻米非常香。随后三郎令他的侍从去上林苑挑几个会酿酒的人。博望苑也在上林苑内,不过,自从博望苑落成,在称呼上就和上林苑分开了。

二郎教木匠做小木马时,大郎和三郎在正殿内坐着,等酿酒师过来。待三人的事安排好,二郎就拉着他兄和他弟去上林苑。

“二郎,去上林苑作甚?”大郎问道,“快晌午了,不回宫用饭?”

二郎:“你不是说厨子舂米时很吵?我在想能不能把剩下的一石米一次全舂出来。”

“上林苑里有舂米的东西?”大郎问,“我怎么不知道。”

二郎:“上林苑没有。上林苑有木匠和水车,我在想能不能在水车上绑几个木头,木头随水车转动时就舂米了。”

“你不应该去上林苑,应该去长秋殿。”三郎道,“母亲说过,她家乡很多东西都不用人亲手做,多是机器,母亲不会舂米,也应该见过舂米的机器。”

二郎:“母亲怎么没说?”

“大概没想到。”大郎道,“你们忘了雕版印刷?”

二郎看向三郎,叫他拿主意。三郎立即说:“回宫。”

史瑶不会舂米,舂米的机器倒是见过,在剧组见过水力舂米机。细节部分史瑶忘得差不多了,就把大概画出来。

二郎先找几块小木头做个巴掌大的舂米机,感觉可行也到除夕,四郎的小马也做好了。四郎还未满四个月,还坐不稳,史瑶就先把小马藏起来,省得他看见就要。

正月十二日,二郎出宫吩咐匠人做水车舂米机和折叠桌椅。没过多久,三兄弟就听说刘彻要起建章宫。在三郎看来有了甘泉宫和上林苑,完全没必要盖建章宫。

二月十二日,休沐,三兄弟去长秋殿陪父母用早饭。早饭后,三郎就对太子说他玩去儿。太子不疑有他,对三个儿子说,晌午不回来,使人提前说一声,他和史瑶就不等他们用饭了。

三郎应一声“诺”,拽着两位兄长去宣室。

刘彻吃过饭正打算出来走走,还没容他起身,三个孙儿就到跟前。二郎是被三郎拉进来的,刘彻看一眼拽着二郎的胳膊的手,肯定道:“找吾有事?三郎。”

“祖父好厉害啊。”三郎恭维道。

刘彻哼一声,道:“一准没好事。说吧,何事?”

“祖父,听说国库有钱,孙儿想管祖父借黄金千斤,行吗?祖父。”三郎问道。

刘彻挑挑眉,问道:“谁和你说国库充盈?”

“祖父先别管是谁。”三郎问,“祖父借不借?”

刘彻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小心措辞,“吾借你,你以后拿什么还?”

“啊?”三郎睁大眼,“祖父有钱,还要孙儿还?”一副“你怎么这么小气”的模样。

刘彻顿时想打人,佯装生气道:“不还就没有。”

“没有钱祖父还要起建章宫?”三郎问。

刘彻噎住了,随即笑了,“你在这儿等着吾呢?谁让你来的?你父亲还是别人?”

“没有别人。”话说开三郎也不再绕弯子,“祖父,孙儿觉得你不要起建章宫。你有这个钱可以干点别的。”

刘彻挑挑眉,道:“比如呢?”

“比如做船。”大郎接着说,“祖父,孙儿听说在大汉最南端有个岛,一年四季是夏天,岛上有很多好吃的,其中一种食物产量是稻谷的四五倍,一个有两斤重,孙儿就很想去那边看看。”

刘彻心中一动,好奇道:“你听谁说的?”

“祖父不盖建章宫,孙儿就告诉祖父。”大郎道。

二郎跟着点头,“祖父,阿弟说建宫殿劳民伤财,祖父别建了,孙儿给你坐一条很大很大的船,像宫殿一样大。”

“那岂不是更劳民伤财?”刘彻反问。

二郎张了张嘴,好像是哦。戳一下三郎,你来说。

“祖父此言差矣。”三郎道,“船可载物,可以把南边海岛上的东西运到这里。真有大兄说的那种食物,大汉百姓和士兵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祖父不想成为名垂千古的皇帝吗?祖父,不想当盛世明君的皇帝都不是好皇帝。”

刘彻乐了,道:“又想说朕是昏君?”

“不敢!”三郎道,“祖父今年五十有四,孙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建章宫盖好,祖父又能住几天?”话音一落,刘彻脸色骤变,冷若冰霜。三郎很清楚他能听得进去,虽然会很生气,“祖父不如忍耐几年,流芳百世。”

刘彻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朕执意起建章宫呢?”

“那孙儿造大船,出海不带祖父。”二郎道。

刘彻:“你们说太子不知,你们又没钱,拿什么建?”

“孙儿有钱。”二郎眼巴巴道,“祖父忘了?孙儿会做桌椅板凳,还会做很多很多东西。还可以雕几本书,开书店卖书。木器店和书店都能赚钱,祖父。”

刘彻乐了,打心底乐了,“朕小瞧你了。”

“祖父还盖建章宫吗?”二郎问。

三郎:“祖父不如再等几年,过两年百姓日子好了,朝廷真有钱了再建。”

“你刚才还说朕没几年好活。”刘彻没好气道。

三郎:“祖父不听劝,孙儿才那样说。祖父,阿兄再大点,让阿兄帮你建。”

“我?”二郎指着自己,“我会做东西,不会建房。”

大郎:“不会就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