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后, 大长公主留下公子,到房中说话。

她没有提耿汜,却问,“听说今日, 你遇到了南阳公主?”

既然都是路上的事, 自然全瞒不过她,公子颔首, “正是。”

“你带公主同游了云栖寺?”

“正是。”公子忙解释道, “不止南阳公主,还有宁寿县主。今日公主随县主微服出宫,到雒水边为圣上祈福,归来时遇到耿汜设禁, 儿正好路过, 故而巧遇。”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你着急做甚, 母亲岂是那古板苛刻之人。我儿终是长大了, 今日之事甚好。”她看着公子, 叹口气,“可惜圣上卧病, 也不知何时清醒。母亲曾想为你求娶南阳公主,如今只怕遥遥无期。”

我在旁边听得此言,心中一动, 来了。

公子一愣, 道:“母亲, 儿未想过此事。”

“那又如何,你早晚要想。”大长公主道,“天下女子,除了公主,谁人配得上你?虽然想求娶南阳公主的人多了去了,可与你相较,他们又算得甚?”

公子还想再说,大长公主却摆手将他止住。

“我今日累了,时辰不早,你回去歇息吧。”她说。

公子只得应下,向她行礼告退。

“霓生,你留下。”

在我要跟着公子离开的时候,大长公主忽而道。

我讶然。公子闻言,亦停住脚步。

大长公主对他和缓道:“我与霓生有两句话要说,你且下去吧。”

公子神色疑惑,看看我,依言走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长公主摒退左右,只留下家令徐宽。她看着我,微笑。

“今日元初与南阳公主共处之时,你也在场?”大长公主问。

我答道:“正是。”

“他们二人有何表示?”

我说:“公子陪南阳公主游览云栖寺,公主意犹未尽,向公子邀约,改日再同游别处。”

“哦?”大长公主目光微亮,“元初应许了?”

我说:“公子说,必奉谕随行。”

大长公主露出讶色,随后,笑而叹气,抚了抚案上新插的鲜花:“元初总这般不懂事。”

我也笑笑,没有说话。

“霓生。”片刻,她话锋一转,“如今局势,你有何见解?”

我愣了愣。

大长公主看着我,全然不像是问错了话。

我说:“不知公主所言局势,所指为何?”

“自是宫中之事。”大长公主道,“你也看到了,陛下卧病,奸臣环伺,我等虽忧心忡忡,却是一筹莫展。”

我哂然。

大长公主在自己的丈夫和亲儿子面前都演戏演得足,不想竟会在我面前说出了实话。

我装傻道:“禀公主。奴婢愚钝,政局之事,实不明白。”

“不明白?”大长公主意味深长,“武陵侯后人,天底下还有不明白的事?”

我:“……”

大约是早已猜到我的反应,大长公主一笑。

“这有甚可惊讶。”她说,“你莫非以为,随便什么人,我都愿放去元初身边么?你那族叔云宏,当初可是给袁氏出了不少主意才当上了颍川太守。”

我无言以对。近来真是时运有异,这些人一个接一个都开始琢磨我的家世。

“可奴婢不比族叔,无经略之才。”我说。

大长公主一笑,道:“传闻云氏有一套秘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便是天机也无所不知。”她说着,目光明亮,“云霓生,你上次在遮胡关助元初算的那卦,便是此证,还不肯认?”

却听了这话,我松了口气。

我收回之前的想法,跟秦王比起来,大长公主知道的事实在连皮毛也不算。

不过她好意思提遮胡关的功劳,让我十分惊讶。她给我的赏赐,明明连打发乞儿都不如。她如今将我说得如此能耐,仿佛我又有了大用处,不知道却是个什么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