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以对。

长公主只让桓瓖和公子知道了医治皇帝之事, 对皇后、梁王、秦王以及豫章王的算计, 却仍隐瞒不提。不过万事的中心就在太极宫,这一点并不会变,公子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故而来了太极宫。

原来是为了守着皇帝……我心中嘀咕。

“元初。”这时,桓瓖走过来,道,面上有些欣喜之色, “方才蔡太医说,待圣上烧退了, 必可又再好一些。”

他眼眶上的青黑已经好了些,但仍然能十分清晰地辨认出来,让人觉得滑稽。不过桓瓖看上去并不在意,神色如常,似乎从未发生过争执。

不过此时听到这话, 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让我高兴。

“果真?”我忙问, “今夜便能好么?”

“这我可不知。”桓瓖道, 说着, 看看四周, 压低声音, “蔡太医说圣上恢复康健定然指日可待。”

我颔首。

“今日我还听说了一事。”桓瓖心情甚好, 继续道, “你们可知, 自皇后去了明秀宫, 庞圭、庞宽、庞逢等人也带着家眷住到了郊外的别院。特别是庞逢,竟还连同府库也搬了去。”

公子道:“又如何?”

“就在今日午后,他那运送财宝的车马在路上被人打了劫,据说数十个护卫,竟是打不过,将他的家当抢得精光。”

公子露出讶色。

我则毫不惊奇,在他提起庞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事。

“而后呢?”公子问。

“庞逢自是暴跳如雷,亲自领人去追踪不成,又去了京兆府和卫尉府,要那边出人给他查案。”说着,他神秘一笑,看了看别处,再度压低声音,“京兆府和卫尉府正为慎思宫之事焦头烂额,岂有功夫理他。”

“皇后和庞圭那边呢?”

“还无消息,不过定然更是无暇理他。”桓瓖说:“许多人都说,连庞逢都会被抢,可见庞氏的时运跟着昨夜是跟着慎思宫的火一道烧了去,到头了。”

说罢,他笑了笑,脸上恢复了那副纨绔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

“如此说来,那些劫财之人,并未抓到?”我问。

“一个也不曾抓到。”桓瓖笑了笑,“那庞逢也是托大,以为雒阳是他的天下,定然无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不料,偏偏就是动了,也不知他要气成什么样。”

我看向公子,却见他并无多少喜色。

“你方才说,圣上何时康复,那蔡太医亦不知晓。”公子道。

“正是。”桓瓖道。

公子颔首,没有说话。

桓瓖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看着他:“你如何想?”

公子没有回答,又道:“你先前说,内宫的殿中卫士只剩下了二百余。”

“嗯。”桓瓖道,“你担心皇后会来向圣上下手?”

公子摇头:“皇后虽已是不得回头,但还未失心至此。我担心的是梁王。”

“梁王?”

公子道:“如今皇后在风口浪尖,最等不及的就是梁王。你若是他,一旦解决了皇后,下一步会如何?”

桓瓖想了想,惊道:“你是说,梁王会来向圣上下手,行废立之事?”

公子颔首,眉间沉沉:“若是如此,梁王不会久等。”

桓瓖皱眉,想了想,道:“可他怎敢如此?宗室并非蠢货,皇太孙和圣上接连殒命,只怕即刻就会有人以弑君之名讨逆。”

公子却反问:“你怎知宗室真愿意圣上活着?”

桓瓖一时结舌。

“且梁王若对皇后下手,必有一番混战,他大可说是皇后的人在太极宫中动手弑君。”公子冷冷道。

“那……”桓瓖皱眉,不由地看向皇帝的卧榻,“如此说来,只能盼圣上快些主事,以稳住大局。”

公子看向皇帝的卧榻,颔首,若有所思。

“长公主何在?”桓瓖道,“今日一整日也未在宫中见到她。”

公子道:“她说要为圣上祈福,今日到白马寺斋戒去了。”

我知道这是长公主的障眼法。自从我点明梁王的意图之后,长公主对梁王那边的功夫也下了不少,不外乎各种暗示他,会支持他夺权之类的,好让梁王放心大胆地去造反。如今之事,下一步便要看梁王,长公主当然是加紧煽风点火去了。

至于这太极宫,长公主虽然更倾向于上策,但毕竟全凭天意,为了保收,她还须得加紧联络秦王。而秦王既然已经自己来到了雒阳边上,还在我眼前肆无忌惮地示威,那他的兵马自然也已经不远。

故而她最不会去操心的,反而正是皇帝。

这时,外面几个殿中卫士走过来,与桓瓖低语两句,桓瓖与他们走了出去。

原地只剩下我与公子两人,公子看看我,忽而道:“你可是仍未用膳?”

我一怔,这才发觉腹中确是饥饿,因为秦王那混人,我竟是连用膳都忘了。

公子没多言,吩咐宫人去取些食物来,宫人应下,顺从地去取。

太极宫里的宫人和内侍都不是傻子,且经过这阵子潘寔和杜良的有意经营,留下的都是比较可靠的人。如今诸多异动,对于长公主和潘寔等人要做的事,没有人会怀疑,公子亦相当于半个主事之人,对于他的吩咐,自是不敢违逆。

宫人在偏殿里设下案席,将膳食呈上。我坐下来用膳,公子就坐在对面。

我用膳的时候,他并未出声,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许久,书页仍停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