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桓瓖面前没有明说, 自然是担心现在万事落定,桓瓖又要重新考虑利弊之事, 趁机向太子妃和皇太孙下手。事实上,沈冲和桓瓖那日冲突后的心结一直都在, 将太子妃和皇太孙营救出慎思宫之后,沈冲和公子便再也没有让桓瓖参与任何一事。

此番亦然。我疑心公子也不曾将太子妃失踪之事告诉桓瓖。

秦王撤兵的命令还未传开, 每个方向的宫门外,秦王的兵马都仍未撤去。这教我十分失望,因为百姓毕竟还是怕乱事,看得军士在, 大多不敢上街,加上此处又非闹市, 行人更是寥寥。故而我想象中的招摇过市并未实现,公子携着我一路穿过街道,旁边驻足观看的却大多是辽东的军士。他们好奇地朝我和公子张望,却似乎都在看公子。路过几个人时, 我听到有人问那捉着缰绳的人是男是女, 实教人气结。

我以为公子会直接去淮阴侯府,打听沈冲的去向。不料, 他却是带着我一路回到了桓府。

“霓生, ”他将我放下马, “你先回府歇息, 我去找逸之。”

我忙问:“公子知道表公子在何处?”

公子道:“不知。不过当是在范少傅田庄之中。”

我沉吟, 正待再说, 一个仆人从府里匆匆走出来,对公子行了礼,道:“公子,表公子先前派人送了信来,让小人见到公子就将信呈上。”说罢,将一封信送到公子面前。

公子即取过,拆了封,将信纸取出来看。未几,神色倏而沉下。

“这信是何时送来的?”他问那仆人。

仆人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公子颔首,让他退下。

“怎么了?”我忙问。

“皇太孙也不见了。”公子皱眉道。

我愣了愣。

“信中还说了什么?”我问。

“逸之和少傅正在找,可全然无头绪。”公子道,“逸之让我若有了消息,就到范少傅那别院去找他。”

我沉吟,道:“不必。公子可派人往那别院送信,让表公子和范少傅去纠集兵马,往慎思宫营救皇太孙和太子妃。”

公子惊诧不已:“你是说,他们在慎思宫?”

我颔首:“太子妃昨日失踪,当就是去了慎思宫。”

“为何?”

“报仇。”

公子目光定了定,更加惊诧:“凭她一人如何复仇?”

我苦笑:“不知。”

“那皇太孙呢?”公子又问。

“只怕是知母莫过子。”我说罢,不再废话,道,“公子与我先去慎思宫。在那信中,公子务必教表公子抓紧,可直接由那暗渠进入慎思宫之中迎驾。”

公子大约已经明白了我的用意,颔首,却道:“可逸之和范少傅已被撤职,就算去了东宫,也调不得兵马。去宫中禀报圣上,定然要费些周章,要解释因由,只怕赶不上。”

我问:“圣上对庞氏如何处置?”

公子道:“圣上清醒之后,即廷尉施和往慎思宫传诏招降,令皇后、平原王及庞氏等人入宫面圣。”

我看着他:“而后呢?”

“而后,圣上便去见秦王了。”公子道,“并无慎思宫消息。”

“公子以为,皇后等人可果真会出降?”

“不会。”公子道,“便是秦王,也是在亲眼见过圣上之后方才妥协,而慎思宫自昨夜被围,隔绝于外界,只怕皇后与庞氏等人就算见到诏书也不会信。就算他们最终会出降,也必然要待到确信之后。”停了停,他淡淡道,“恐怕我母亲他们,不会容得如此。”

这是实话。

我说:“表公子和范少傅须得尽快才是,否则若有他人先一步发觉太子妃与皇太孙,难保被先行下手。至于兵马,东宫与皇宫皆难以寄望,而廷尉施和虽在慎思宫外,其与长公主有牵连,亦须得回避。”

公子明白我的意思,道:“那何处兵马合适?”

我说:“京兆府。”

公子讶然:“京兆府?”他皱了皱眉,“可那赵绾先前放秦王入城,他当是秦王的人。”

我说:“赵绾有太后诏令,放秦王入城说得过去。且此时秦王这边出了岔子,赵绾必是在寻求自保之机,若能立个大功,乃是善莫大焉。他与范少傅算得旧识,范少傅和表公子去找他,乃是帮了他大忙,他定然全力相助。”

公子露出了然之色,道:“如此一来,那暗渠之事便要公之于众,将来我等亦须得解释如何知晓了那暗渠。”

我说:“公子和表公子都可在太学查阅古籍,且公子也曾往将作大匠府查阅文书,说是偶然所得并不为过。”

公子应了声,不再耽搁,回到府中去写信。

借着公子在写信的工夫,我到后院去了一趟。

那石榴树搭在墙头的枝条上,挂着一根不起眼的布料,随着北风瑟瑟招摇。

我往那里看了一眼,随后,回到书房里。

如今情势不同以往,范景道那别院也已经无所谓保密。公子将青玄找来,将那宅院的去处告知他,将他务必将信送到范景道或者沈冲的手上。

青玄这两日倒是过得好,外面翻天覆地,公子将他找来的时候,他仍睡眼惺忪。听了公子的吩咐,他不敢怠慢,即刻拿着信走了出去。

“你留下。”要走的时候,公子却道,“去慎思宫人多不便,我去便可。”

我想,公子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不过干了两趟偷鸡摸狗,就想把我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