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先前猜测, 沈冲和黄遨接到公子的信之后, 即刻率五千兵马启程。但出乎我意料的是, 皇帝和太后也跟了来。

“我和黄先生抽走了精锐兵马,圣上和太后在凉州无所倚恃,将他们留下确实不妥。”沈冲解释道。

我看着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沈冲无奈地笑笑:“此乃圣谕。”

我不由地揉了揉额角。

在我和公子的设想之中, 凉州虽然被秦王势力所围,但与中原和扬州相较, 仍算得安稳。且皇帝对秦王有大用, 他犯不着出手谋害皇帝。故而将皇帝留在凉州,其实无异于将他置于凉州和秦王的双重保护之下, 乃最为妥当。

而现在皇帝非要跟着沈冲来到扬州, 情形则全然变了个样。扬州钱粮充裕, 谁得了扬州, 都无异于得了争夺天下的本钱。

公子先前虽有皇帝,但凉州贫瘠羸弱,须得与秦王依靠,秦王自然不多为难。而现在,公子不但有皇帝,还有兵有粮。落在秦王眼里,不猜忌也难。

我千算万算, 算漏了沈冲是个忠臣,皇帝吃定了他这点, 便会死皮赖脸地跟过来。我应该也捎一封信给黄遨, 让他将皇帝或者沈冲任意一人药晕, 待上路之后再放人。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说:“你们带上圣上和太后,自不可轻装上路,势必拖累脚程,又如何这么快赶到了扬州。”

“这便是秦王之功。”沈冲道,“若非秦王,我等当下还在半路。”

我讶然。

沈冲道:“我等带着圣上和太后,本想借道陇西国,经梁州和荆州,再转水路到扬州。但才出到凉州和陇西的交界之地,便遇到了裴焕。他将豫章王的意图告知了我等,并说秦王已经备好了车马舟船,护送圣上和太后到扬州。”

“而后,裴焕果真一路调度车马舟船,我等及五千兵马经秦国和荆州,一路畅通无阻,渡江而下直抵扬州。昨日抵达淮南,登上了伏波营楼船,直往扬州而来。”

我瞪着他,只觉全然不敢相信。

“这么说,”过了好一会,我开口道,“秦王早已知晓。”

沈冲颔首。

“秦王一向重视细作斥候,他虽与元初结盟,但监视凉州的眼线定然不少,故而我等甫出凉州,裴焕就已经等候在了路上。至于扬州,”他说,“从今日之事可知,秦王恐怕也已经经营多年。如伏波营副都督郑缇,面上是陈王心腹,实际上早已为秦王所用。圣上登船之前,郑缇已联合陆融的人举事,将伏波营都督及一众陈王党羽肃清收押。”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王既有这般本事,又何必废这许多周章。”公子皱眉道,“他大可将豫章王的阴谋透露给陆融,让陆融直接出手挫败。陆融得他恩惠,必也会报答与他。”

“那么扬州便全落在了陆融手中,于他并非好事。如今则不一样,扬州有凉州兵马,还有天子,谁也不可一家独大。”我冷笑,“还有先前伏波营调离之事,若败露,豫章王便不会自投罗网。”

沈冲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若我等未曾插手,天子未曾出面安抚,伏波营和豫章王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我点头:“但如此一来,扬州和豫章王无论谁赢,皆两败俱伤。见这边空虚,周遭诸侯必围攻而来。秦王兵力还在辽东,鞭长莫及,只会将扬州便宜了别人。相较之下,让我等插手平息事态,保住扬州实力,反而对他最是有利。”

沈冲缓缓点头。

我又道:“只是此事面上看,仍是我等占了便宜,以秦王为人,必不会白给,不知他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说到这个,沈冲目光闪了闪,与公子对视一眼。

我直觉他们还有事不曾告知我,忙问:“那裴焕可曾透露?”

公子冷着脸,没说话。

沈冲道:“不曾。不过他说秦王让他捎话,要亲口告知你。”

我愣了愣。

捎话?

裴焕独自待在一间舱房里,似乎专门在等着我。

见礼之后,我自顾坐下,道:“听沈都督说,将军有话要对我说?”

“正是。”裴焕道。

我说:“将军请讲。”

裴焕看了看我身旁的沈冲和公子。

“桓都督与秦王乃盟友,沈都督亦得秦王信任,将军当知晓。”我说,“秦王若不曾交代单独告知,那么将军可但说无妨。”

裴焕也不再纠结,看着我,道:“秦王说,扬州人事,可皆由圣上决断。不过他提议,扬州水师如陈王时南北拆分甚为不妥,当整合为一,以黄先生为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