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和桓肃早已声明归附皇帝, 其实,就是跟秦王同盟。秦王自海路上岸, 直至兵临雒阳城下,一路悄无声息,这自然也少不得大长公主出力。

我自知留在雒阳,少不得会和大长公主碰上面,故而一直打着主意早些离开雒阳去找曹叔。只是我没料此事在秦王这里拖下来, 也没有料到大长公主会来得这样快。

秦王显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大长公主和桓肃去见他的时候, 他让我一道议事。

我很是不满:“殿下,我是来给殿下治病的, 手上又无一兵一卒,讨伐济北王与我何干?”

“谁说你只是来治病?”秦王道, “云霓生, 你莫忘了当初应承过孤何事。那三张空帛书, 你是打算作废了么?”

死狐狸,不过是三张帛书,竟时时不忘用来拿捏我。

我说:“我自不会忘, 否则怎会自告奋勇到明光道为殿下游说?殿下,明光道可比济北王要紧多了, 殿下切莫因小失大误了时机。”

“与大长公主等人相见, 亦是为了明光道。”秦王道, “鲁国与济北国、东平国、任城国相接, 明光道当下占据了鲁国, 若可归顺圣上,那么便可与我等夹击济北王,对平定中原乃有大益。”

我听得这话,心中一动,即打开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秦王所言不假。

明光道所占之地,虽然狭长,跨越却甚大。除了鲁国之外,别的地盘也有颇是重要。如徐州,明光道占据了西边一带,再往西走,便是沛国,紧接着,便是谯郡。

怪不得,就算秦王不着急,大长公主和桓肃等人也会着急,更不用说那些诸侯。“大长公主等人对明光道有何想法?”我问秦王,“他们也想结盟么?”

“正是。”秦王道。

我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中原是诸侯分封最多的地方,光是豫州一地,便封了十几个王侯。明光道劫富济贫,在临淮国和鲁国做下的事,这些诸侯都是看在眼里,这结盟是否真心实意,须得斟酌。

“且孤之所以一直未曾让你去明光道,乃是此事其实不必你出面。”只听秦王又道,“明光道已有了和谈之意,派了人来。”

我讶然。

“派了人?”我问,“是谁?”

“蒋亢。”秦王道,“数月前明光道夺钟离县时,他也在,你当是见过。”

我明白过来。

好个秦王。

我费了一番辛苦,以为自己已经思虑万全,不想秦王又先我一步,竟是在我眼皮底下与明光道勾勾搭搭起来。

想着这些,我不由地冷笑:“殿下果然神机妙算,自前番元初夺扬州起,事事在握。殿下既有这般本事,想来全然可凭一己之力收复天下,又何必非要我来辅佐?”

“此言差矣。”秦王也振振有词,“孤虽惯于早做打算,却大抵不过计议。如建造屋舍,做成何等样式、选址何处之类,自是将作来考虑;而地基如何打,大梁如何搭,还须匠人出工出力。再如你现在念的这书,星君要反天庭,如何反,如何打,自是星君来思虑;而详细行事,则是由他麾下那三百六十鬼神妖魔来打算。”

这话说得洋洋自得,言下之意,他是将作,我是匠人;他是星君,我则是鬼神妖魔。

我想,爷爷个狗刨的,当年大长公主虽然颐指气使,用我的时候也从未在我面前如此自大过。

当然,我是不会无聊到意气用事,与他争执这些长短。

有一件事,我颇是觉得好奇。曹叔应当知晓公子与秦王结盟之事,也知道我与他们二者的关系,他要和谈,为何绕过了我而直接来找秦王?

我说:“殿下先前一直在辽东,不知怎与明光道有了来往?”

秦王道:“与明光道有来往的,并非孤,而是大长公主。”

我讶然:“哦?”

“济北王与东平国世子结盟之后,领着兖州一干诸侯举事。”秦王道,“他们曾有意与豫州的诸侯结盟,派人去找大长公主,但大长公主未曾应允。济北王于是翻了脸,几次到豫州劫掠城池,惹得豫州诸侯怨忿。明光道亦然,得了鲁国之后,他们便直接与济北王对阵。济北王兵强马壮,数倍于明光道,若能找帮手一道将济北王铲除,乃是大善。鲁国事务,如今由蒋亢专断,此番,便是大长公主派人将他请来。”

我听得这话,更是诧异。

蒋亢是明光道的元老,得曹叔重用,我是知道的。却不曾知晓他原来已经得了这般声势,竟有了一方专断之权。如此说来,这蒋亢倒是颇有诚意,亲自来雒阳和谈,也不怕秦王或大长公主将他拿了做人质,要挟明光道,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鲁国夺回去。

当然,这也许是我小人常戚戚,看错了秦王和大长公主君子坦荡荡。

我说:“话虽如此,可鲁王既然向殿下这边求援,可见是站到了殿下这边。明光道一贯来的行事,大长公主与豫州诸侯不会不知晓,难道不怕明光道反过来对付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