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公子早早起了身, 到北军营中去。

虽然此事是得了秦王的话, 但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他再三思索, 认为此去北军见旧部,不可张扬。于是,他撇了侍中的仪仗,换上一身便装, 带上几个侍从, 骑马一路出了城。

我也穿着一身男装,与公子同行。

公子毕竟曾正经统帅过北军, 对于北军大营, 他比我熟悉得多。路过中途的那处茶肆时,他慢下来,问我:“还记得此处么?”

我说:“记得。”

他笑了笑,令众人停下, 到茶舍里用些茶点。

公子这张脸,雒阳士吏恐怕无人不知。就算他不曾穿得一身华贵, 当他走进门的时候, 也在顷刻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堂上随即起了一阵骚动,店主人忙迎上前来,又惊又喜地行礼:“未知桓侍中驾临, 有失远迎!”

公子微笑:“店家不必客气。我等路过此地歇一歇, 还烦照旧例给每人上些来。”

店主人殷勤地应下, 忙去备膳。

公子和我才坐下, 便有许多人上前来向他见礼。这些人与从前我来的时候一样,都是些府衙中的小吏和背影营中的将士,我一个也不认识,公子大概也一样。

我原以为他会十分不耐烦,拉下脸来。不料,他颇有耐心,也不让裘保挡人,与他们一个一个地见礼,还问他们是哪处官署来,去办何事,好一会,方才散了去。

店主人亲自过来,为公子和我倒茶。

公子问他:“这些日子,店中生意好么?”

“好不好,都是如此。”店主人笑道,“侍中也知晓,小人这店中来往的大多是北军和官署府吏,只要不出大乱,总还过得下去。”

公子颔首。

待店主人离开,他将一杯茶摆在我的面前,见我盯着他看,眉梢微微抬起。

我饶有兴味地问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喜欢与人说话?方才那许多人,啰啰嗦嗦也不见你烦。”

公子道:“有甚可烦?这堂上的人也无多少,过来说说话罢了。”

我说:“昨日在□□,那些诸侯和贵人也来与你说话,你可不见这般好脾气,说没两句便借口离开了。”

“那不一样。”公子道,“岂不闻,肉食者鄙。昨日的那些诸侯贵人,有几人是凭才智走到了□□中?论做事,多不如这些府吏。权贵在上面呼风唤雨,真做事的却是他们。”

我看着他,忽而觉得我虽然与他重逢许久,他却时而会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你从前不是这样。”我说,“你不屑与权贵说话,对位卑之人更是不屑。”

“从前是从前,”公子不紧不慢,将一盘我爱吃的酥果推前,“霓生,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与我道别时,你说的话?你说,将来你我若真的可同路,自会再遇到。”

我点了点头。

他说:“从那以后,我便明白,若我仍自恃清高无所改变,就永远不会与你同路。”

我愣住,想到从前的中侯在那个,心中倏而涌起一阵暖意,不由地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