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正值酷暑,前头淅淅沥沥下起雨点,不多时就有响雷在天边炸开,雨瓢泼而落。

风从支起的窗子灌入,驱散闷热,木葵过去关窗却叫沈婳阻止,她倒是挺喜欢这股凉爽劲儿。屋子角落摆着的盆儿里冰块化成小碎浮冰,随风漾开,木葵转而又添了大块陈冰进去。

“不添也没关系。”得亏暴雨的缘故,这屋里没那么热,冰块又是不寻常好物,何况她寄人篱下——而际遇却全部因为那人改变了,不知怎的,沈婳又想到了那人。

木葵看她说着就走了神,这些时日经常瞧见倒不出声,反而凑到了跟前仔细打量,表小姐生得赏心悦目,叫人打心眼里喜欢,倏然起了一抹坏心思,“也不知咱们将军在淮州怎么样了?不知有没有受伤呐。”

沈婳尤未回神,下意识点头附和,脸上的担忧挂念一览无遗。然后倏然反应过来,就对上木葵眯着眼笑意晃眼,不禁起了一丝无奈,她最近是经常在想萧绎,但却是关于煜哥儿的和谢家的事情,这些她都不方便跟任何人去打探的,尤其是煜哥儿身世处处透着古怪。

“嘻嘻,有表小姐挂心,将军一定不敢让自己受伤的。”木葵赶紧补救,怕这玉人儿又出了神的。

沈婳哭笑不得,便故意装作被戳了心思一般询问,“可有将军的书信?”木葵几个都是随了萧将军的脾性,说来也可能是萧家的劣根性就喜欢糗人,萧绎是,萧静妤是,连他带出来的人也是。反而摒弃些矜持倒能使他们消停。

木葵摇头,离上一封已经过去小半月,怕表小姐多想只得宽慰,“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

“什么耽搁了?”从外头进来的黄氏只听了个末尾,声音含笑问道。

沈婳眼眸掩掩,如今萧静妤的婚礼过去大半个月,黄氏的人来她这儿探得也勤,萧绎不在,恐怕黄氏会趁着时日动手了。沈婳心里冷哼,还怕她畏畏缩缩不肯动呢,她敢于撒网,她的网也没停过,“表嫂怎么来了?”自然地将先前话题揭过,木葵也识趣地去奉茶。

黄氏不甚在意,听她这么问的,倒是嗔了一眼,“婳儿妹妹这么说岂不显得生分了,你来府上日子不短,合该是一家人时常走动,偏生生了一把懒骨头,倒是躲了起来,瞧这皮肤养得顺润透白的。”说着竟还亲昵地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今日显得尤为高兴。

沈婳不着痕迹地退开,对于黄氏的亲近只生出万般怪异,面上却是不显,谦笑的虚与委蛇。“倒是婳儿的不是了。”

黄氏倒也不是真来追究这个的,反而一招手这才让人看清楚身后丫鬟提着一雕花金漆的食盒。

“今儿也没别个事,就是想妹妹了,来瞧瞧,顺道府上来了一位江南的糕点师傅,让做了些点心让妹妹尝尝家乡味儿。”黄氏说罢,就让丫鬟取了一碟一碟搁在了桌上。

红豆糕轻薄得如同几片红叶,可以从半透明的凝膏中清晰地看见暗藏其中的每一颗红豆馅料。香甜硬脆的枣泥麻饼,色彩纷呈的一品玉带糕,核桃,翡翠青梅,如同珍珠玛瑙的莲子和桔饼,四周再有米粉镶成的白边,与名字极其相似……

“嫂嫂?对婳儿真是太好了。”沈婳作是感激,一眨眼竟有雾气朦胧。论起府里属黄氏温婉可亲,若是刻意相亲,当真没几个能拒绝得了,只怕会交出心去。

“说什么傻话,喏,尝尝。”黄氏笑语晏晏,拈了一块红豆糕递向她嘴边。

沈婳亦是笑着一口咬住,捧着吃了起来,大抵是家乡的东西勾起了往日,“唔,师傅的手艺可真好,跟我以前吃的一样。”

“是么,说起来这还是大叔伯特意从江南百花楼那挖来的厨子,妹妹喜欢吃就好。”黄氏话虽如此,心里却是生了紧张的,萧绎弄来江南厨子就怕是为的沈婳这口,若二人发展出点感情……黄氏眼眸一黯,打定主意趁萧绎不在将事情办了。

她在糕点里放了从哥哥那讨来的春香露,只不过用量考究了些,到了晚上那才是真真的磨人。

沈婳故作没瞧见她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戾色,只做不知的吃着糕点,毕竟是难得一尝的家乡味,不知不觉竟吃了不少,还直道好吃。

黄氏在旁边瞧着暗生高兴,又是闲扯了几句家常,方才让丫鬟拎着空食盒回去。

“妹妹随我去寻芳苑吧?我给你看个荷包的新花样?”

“这时候去,是不是有些晚了?我怕叨扰了嫂嫂和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