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信源于我对事情的掌控,无论是大局还是细节,我都喜欢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我曾经犯过一次错误,在那一次错误里,我失去了两个战友,它让我抱憾终身,那时的我才发现我不是自信,那是自负。从那时起,我仿佛被命运之神打入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敏感起来,我也不再追求掌握事物,而是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再犯错。

我被动,但我仍然主观。

所以,我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极尽侮辱、猜忌之能事,企图向任何人证明我的存在。我很希望王静和何振阳吵一架,那样我就得逞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我不忍心,我始终认为我还是有自己做人原则的一个好人。时间磨平了我的棱角,但它也教会了我圆滑。我挑起了事端的同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平抑事端。

我给自己盖上了一个“无事生非”的戳,印在心里,然后把自己扔在了郊区的柏油路上。就像遇到徐露露的那天夜晚一样,我孤魂野鬼一样地游荡。

——这里远离市区,离我的住处少说十公里以上。

我吹着夏末的热浪,感受着空气中水分的味道。天上的乌云盖了过来,远处有了闪电。我想在自己被淋成落汤鸡之前安顿好,可我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任何的公交车站,出租车就更不用说了。路上寥寥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他们不用和我一样,他们多数都住在附近。

我望着田间地头还有人在劳作,只有这些人对即将爆发的骤雨丝毫不以为意,我停了下来,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看着他们戴着草帽,卷着高高的裤腿,在泥泞的田地里,用月牙形的镰刀将一排一排的水稻割倒,用稻草秆捆着扔进了打谷机内。机器轰鸣着,抛洒着草屑和谷粒。

我抱着膝盖,使劲地嗅着稻谷的清香,直到雨点打落下来。

豌豆大的水珠打在我的身上,“啪”、“啪”地发出响声。起初很稀落,渐渐地密集了起来,刮起的狂风吹过,扫荡着原本空气中的闷热。这五年来,我第一次在雨中没有显得那么狼狈,任凭风吹雨打,我纹丝不动。田地里劳作的人们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而停下手里的镰刀,他们在抢救收获,所以他们只能付出。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利益,就要付出代价。我忽然恶作剧地想,如果天上能下刀子,还有谁敢如此悠哉地视而不见?

身后传来刹车的急促声,我回头看去,一辆黑色的陆地巡洋舰就停在我的身后。磅礴的暴雨中,何佳妮撑着伞下车到我的身旁,然后嗔怪地看着我。

肆虐的狂风刮着她身上的短裙,我朝她笑了笑。

“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啊?你真傻呀!”她拉了我一把,我说道:“淋淋雨挺好的,陶冶情操,锻炼身心。倒是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在厨房里忙着,静姐忽然说你走了。我看好像要下雨,就出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咯。”何佳妮指了指车:“还站着干什么?走,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有拒绝,我哪有拒绝的资本?我倒很想文青范儿一次,在雨中一边漫步,一边唱雨一直下。可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装着也不像,恐怕还要被人骂装13。

何佳妮扔过来一条毛巾,我没有假装客套,接过来擦着还在淌水的身体。我让她送我回老黑家。她打开导航仪找了半天,才终于确定好路线。

“先生你好,本车起步费用两万,两点五公里后,每公里车资一万,请问您确定乘坐吗?”何佳妮俏皮地打趣。我仰着头,“尽管走,你大可以围着Y市绕一圈,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