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丙寅日,施夷光起的很早,一早起来,便坐在屋檐底下,抬头看着天色。入冬以来,本来时阴时雪的天儿,今儿竟有些放晴了。

难得的好天气,这会儿在郢都的人看来,那是冬日的馈赠,纷纷出门闲逛起来。冬日里冷清的街道又热闹了一回。

屋檐下放着一丈熊毯,施夷光盘腿坐在毯子上,左边放着个炭盆,炭盆后头放着个滴漏。右边坐着小黑犬。旁边的房柱上挂着一盏灯笼。施夷光一边吃着炭盆里烤熟的瓠瓜,一边抬头看着天儿。

半儿也跪在一旁,目光盯着炭盆里的瓠瓜,不时用树枝削成的杆儿拨弄着炭盆里的灰。

昨日她在陈音哪儿练完了箭,告了今日的假。归家时求了陈音要了半儿一起回来。说明日用他一天。具体用什么怎么用陈音也没问,便应了。

施夷光在陈音那儿学箭的这段日子,半儿倒是跟这个看起来大三四岁的小子关系越发好起来了。听到说能过去跟施夷光玩上一天,自然是欣喜不已。

于是郢都中施夷光的院子里,两人一犬都呆在屋檐下,看着倒是安静祥和。

令尹府里,如往常一般,奴仆们来来回回的穿梭起来。令尹子西一大早便起了来,下宫之后回了自己的书房,整理起随程要带着的案卷。

一般随行的东西都有下人准备,但是书卷从来都是他自己亲自整理的。

整理完,子西便准备出去,风村跟在后头。

一出了书房门,子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停下脚步,抬头看起了天儿。面上看不出情绪。

“如何了大人?”风村开口,看着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儿的子西,轻声开口问道。

子西看着天儿的脸色有些疑惑:“也不知这一路是否太平。”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稚儿离去之时说的话。准备出行,不如准备祭天大典。

“自然是太平的。”身后响起了风村轻声的回复:“往年冬月底大人和王都要下民间,回回也都是太平的。”

子西闻言,抿着嘴,抬头看着天儿,也没有讲话。

风村抬头看了眼子西,又抬头看了看天儿,而后再恭敬的轻声开口道:“再者,今儿是个好日子,丙寅,属阳,木生火,主生,跟王上和大人的八字都配。观射父大人不都说了么。宜行。”

子西听至此,才点点头,应声道:“是呢,这是观射父算出来的日子。”

想至此,子西脸色沉了沉。一个都还没束发的少年的话,他自然不该放在心中。

子西摇摇头,是他多虑了。若真如此,那他身边的门人做客和宫中的大夫以及观天象的观射父他们如何没能看出来呢。

“你去检查一下随行的物件有没有少什么。”子西转头看着子西说道。

“诺。”子西应声。

子西回身,向着书房走回。

风村抬头看了眼子西的背影,转身向着路另一边行去。

芈丘端着一蛊汤走进子西书房的时候,子西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案卷。

听到门人禀报,子西抬头,看了眼走进来的芈丘,而后又低下头去。

“下学了么。”子西一边看着桌案上铺开的案卷,一边随口问道。

“嗯。”芈丘走到桌案旁边,而后跽坐下来,手里端着的汤放在桌案上:“这是母亲给您做的。”

闻言,子西转头看了看芈丘:“你母亲在作何?”

“念着您要长行,还在屋子里替您准备着棉靴。”芈丘一边回着,一边将手里的汤推向子西:“趁热,父亲快些喝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