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面前的,是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赵医生同样不忍,蹙眉想了想,拿定主意,“顾中校,我想我们可以询问一下老人的意见,虽然很残忍,可是,我们需要尊重她们对生命的选择,手术,做与不做,我们没有权利做最后的抉择。”

顾北墨颔首,失神的走出去,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寿命来换汪姨的生命,顾家,欠她们的,真的还不完了。

汪姨的身份,军区总医院或多或少的都了解,因此,特意将人安排在单人间。

顾北墨于门口驻足半晌,才推门走进,床上的老人孱弱的厉害,皮包骨头的身子,蜷缩在病床之上,反而显得病床很大,很大。

他轻轻走进,没想到刚刚靠近病床,老人就睁开眼睛,稍微侧头,看着来人,努力的笑了笑,“听到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

顾北墨回之一笑,坐下来,“汪姨。”随后,下意识舔着干枯的下唇,实在没有勇气将老人的病情如实相告。

汪姨静静看着顾北墨的欲言又止,忽然伸手,在空中荡漾着,顾北墨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急忙握上去。

她紧了紧手掌,因为疾病的折磨,即使再用力,顾北墨也只是微微有些被握住的感觉。

“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他们有意避着我,其实我都听见了。”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老人显然有些吃力,她贪婪的大口吸着气。

“汪姨?”顾北墨一怔,抬手就要按铃。

老人摇摇头,“不用,不用。”

顾北墨无可奈何的放下胳膊,“汪姨,你想说什么,等病好了再说,行不行?”

“北墨,你是个好孩子,你做的事情,汪姨全部看在眼里,还有小晚那个丫头,经常给我买菜,买补品,你们的情,汪姨明白,但是汪姨不会上手术台,听天由命吧。”

生怕顾北墨担心,她竭力忍住咳嗽,声音闷沉,似乎是从紧闭的胸腔中发出一样,涸辙之鲋一般的挣扎。

“还有,告诉你父亲,不必自责,馨馨爸爸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谢谢你们对馨馨的照顾。”她拍着顾北墨的手,犹豫半晌,继续说道,“北墨啊,抱歉的是,我还是无法原谅你母亲,虽然不恨了……”

顾北墨一愣,缓缓点头,他们似乎,也没有资格请求原谅。

汪姨好像交代后事一样,顾北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馨馨以后,还是要拜托你们了,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老人目光坚定,泛着对顾北墨完全的信任,“我的病,不要跟她说,她快要取得学位了,别让她分心。”

顾北墨微微颔首,无论汪姨说什么,他都会是无条件的答应,也只有这样,能为温女士,赎罪了!

“明天就把我送回老家吧,一直飘在这里,落叶也该归根了。”老人的眸光转向窗外,不知名的树,叶子已然全黄,随着秋风荡漾,落满地。

老人兴许都有落叶归根的情怀和愿望,汪姨已经这样说,顾北墨只能点头,“汪姨,我会找一个阿姨去照顾你,若是你拒绝,我不会放你回去。”

在老人拒绝之前,顾北墨故意强硬了态度,否则,他知道老人会尽量拒绝,可是她一个病重的老人,顾北墨怎么能放心!

“汪姨,我现在就去办,明天,明天就送您回去。”

“还有啊,北墨,明天你就别过来了,也别告诉小晚,如果问起,就说,就说我回去老家养老了,一切,都好。”汪姨颤巍巍着,说道。

顾北墨转身,背对着老人,点点头,“汪姨,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

抬步走出病房,脚步沉重的,似乎像是训练的时候,腿上绑了几十斤沙袋那般。

他落寞的走出医院,坐到悍马里,点了一根烟夹修长的手指之间,车里,很快被烟雾缭绕。

一根烟抽完,顾北墨还是给顾成功拨过去电话。

“汪姨……得了肺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明天她执意回老家,现在军区总医院。”说完,没等顾成功开口,便挂断了电话。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顾北墨踟蹰许久,才狠心向肖朵怡住的方向驶去。

…………

顾成功接到儿子的电话之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自认为无颜面对汪姨,在她出狱那天,他仅仅是在暗处,亲眼看到儿子和儿媳把人接走。

此后,他经常不经意间就去了她的住处,有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犹豫着还是离开。

毕竟,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的太太。

可是,今天难道还能犹豫着,放弃吗?

也许,这是两人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见面了。

想着,顾成功拿起钥匙,正欲外出。

在顾成义家中住了几天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恰巧回来,老太太看到儿子匆匆忙忙一脸失神的模样,一把拉住他,“又干嘛去?”

顾成功见到告知老太太,“妈,馨馨她母亲得了肺癌,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