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扬的事告一段落,邢战没有再刻意关心过,可一次听郎谦无意中透露出方扬救回一条命,但身上多处骨折,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他似乎已把父亲的死放下了,不再提起,每天依然是早出晚归地在水月人家打工,空闲的时候坐在一旁做习题。

虽然他年纪小,可脑子好使。邢战当老板很随意,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生意好主要是靠天时地利人和,郎谦来了之后没几天将茶坊情况摸熟了,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建议邢战凭借良好的人缘,跟附近的商家一起搞主题活动,主动对外宣传吸引游客。邢战刚刚动了点心思,郎谦已经把计划书放在了他面前,小老板邢战眼睛都瞪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号玩意儿。

相比之下,邢战的日子就轻松多了,每天不是在茶坊里喝茶,就是悠闲地在集市里走街串巷跟人扯闲。

但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一件事,就是隔壁宋游玄。自从那晚宋游玄回来,就没见他出过门,连灵修斋的店门都没有打开过。

回想起那夜宋游玄的异常,邢战始终有些担心,正盘算着找个机会去看看,另一个人先一步找上门来。

这天一大早邢战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了,正要去公园,门一打开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人。

如雨后一支挂着露珠的修竹,挺立在薄雾弥漫的清晨,任凭微风吹乱他的发丝,来人正是苍溟海,而站在他身后左顾右盼一脸苦相的是苍泊。

“这大清早的……”邢战惊讶不已。

苍泊在背后伸长脑袋:“战哥,我太叔公三点多就等在门口了。”

邢战怪不好意思的:“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敲门叫我啊?苍泊你也真是的,就算叫不醒我也可以打电话呀。”

“是我不让他打的。”苍溟海淡然,“站一会不要紧,不敢扰人清梦。”

“赶紧进来坐吧!”邢战连忙招呼。

趁着倒茶的功夫,邢战示意苍泊到一旁,苍泊哭丧着脸:“战哥,我背后的鬼面被我太叔公发现了。”

邢战丝毫不意外:“你太叔公那么聪明一人,隔这么久才发现,看来是病得不轻。”

“说什么呢,战哥!我隐藏得很好的!”苍泊内疚道,“他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又差点被我气昏过去,唉……”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苍泊望了苍溟海一眼,长吁短叹。

那边宫牧与苍溟海面对面坐在卡座里,宫牧灼然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苍溟海。

旁人在宫牧的目光下恐怕早就如坐针毡,但苍溟海性情淡泊,只是平静地回望他。

忽而宫牧一笑:“你这样的身体,活得很辛苦吧?”

苍溟海抬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有的时候活得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活,也许有一件事能随时随地提醒,未尝是件坏事。”

“奇怪的执念。”

太阳从东边跃出云层,一缕阳光照进水月人家,苍溟海眺望了一眼远方的霞云,朝阴影里挪了挪:“或许吧。”

邢战和苍泊端来了茶,苍泊一看出太阳了,赶紧放下窗上的竹帘,刚刚亮堂起来的茶坊又暗了下去。

苍溟海抿了口茶,放下时瓷杯敲击桌面,发出轻微的脆响:“我的来意,想必小泊已与你说了。”

苍泊扁着嘴,可怜兮兮地低着头。

邢战泰然喝完杯中的茶:“既然小苍与我遇到同样的麻烦,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你放心。”

苍溟海的眉间难得出现一丝担忧:“不知道最近你追查鬼面的来源,有没有什么进展?”

邢战将方扬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苍溟海思索片刻:“听起来那东西并不难对付,恐怕只是一个影子。也许像方扬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只是他恰好被你们发现了。”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宫牧的思绪,只觉脑中什么东西在弹动,但是又无法准确捕捉,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舒服。

邢战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宫牧揉了揉眉角:“千千万万的……影子?”

“你想到什么了?”

宫牧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摇头。

几人又讨论了一番,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只觉鬼面无处不在,神出鬼没。

太阳渐渐高升,将苍溟海雪白的脸蒸出淡淡的红晕。苍泊看他脸色不对,怯声道:“太叔公,我们先回去吧,战哥这里也要开张营业呢。”

苍溟海起身避开阳光,望了苍泊一眼,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这回苍泊更加愧疚了,恨不得找条缝钻到地底去。

“不着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邢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