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杭匪和杭明浩。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这苍穹下正有大事在发生,连月色,都愈发皎洁,雪地在它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映得这夜分外清明。

五个人在这里等的就是杭明浩,所以此刻见到这位谦和敦厚的杭家大公子并不意外,但杭家老爷子也一并到来,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杭家贵为武林世家,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有多少人想拜到杭家门下,就有多少人盼着杭家垮,故而杭家家主不能出事,哪怕很小的状况,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近二十年,杭老爷子坐镇杭家,除非武林大事,轻易不露面。如今前脚刚听闻他为了夫人的药引子只身赴险,后脚他又为了几个“杀女疑凶”亲临王家村,别说一贯只在江湖边缘游荡的春谨然,就是一直在江湖里行走的祈万贯和郭判,也是万分意外。

两匹骏马在五个人面前停住,杭匪老爷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满目狼藉,最终恨铁不成才的眼神停留在杭明哲身上:“这就是你做的好事?我让你先来接应,你倒是利索,直接把疑犯杀了!”

杭明哲没料到扑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当下磕磕巴巴:“不,不是这样的,他要杀我们,如果他没死,我就死了!”

杭匪怒吼:“你次次都这样讲,我看你倒是福大命大!”

杭明哲瞪大眼睛:“难不成非要我死一次你才相信吗!”

眼看着吼声一浪高过一浪,跟旱地春雷似的,春谨然忙去看杭明浩,于情于理这个大哥总要出来调和一下,结果人家杭大哥一脸无奈,然后微微转头,开始雷中赏雪。春谨然又去看其他人,美人兄还是那副关我屁事的死样子,祈万贯和郭判倒是一脸焦灼,可前者是着急寻不到机会要钱,后者是嘴笨根本插不上话。

春谨然叹口气,为避免“武林世家因父子激辩导致分崩离析家道中落”的惨剧发生,他只能顶着被雷劈的风险,冒死谏言:“抱歉我打断一下,死那个……不是疑犯。”

“父子亲热”戛然而止。

杭匪皱眉,此时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春谨然:“那你倒说说,死的是谁?”

春谨然:“陆有道,一个您应该认识但似乎已经被某种东西操控狂性大发的江湖前辈。”

杭匪挑眉:“你又是谁?”

春谨然:“疑犯。”

杭匪:“……”

春谨然:“我是冤枉的。”

杭匪:“杭明哲。”

杭明哲:“啊?”

杭匪:“我以为疑犯会被绑住。”

杭明哲:“爹你有所不知,昨日天降大雪,寒冷异常!”

杭匪:“所以?”

杭明哲:“我们就……相拥着……取暖……”

杭匪老爷子脾气暴烈不假,但即便是寒山派的圆真大师来了,春谨然想,杭明哲也有办法将对方的心如止水搅成心潮澎湃。

随着被逆子弄得翻涌的气血逐渐平复,杭老爷子总算能静下心来看看在场的其他人,这一看,倒看见了让他意外的:“裴宵衣?”

陌生的名字让春谨然愣了一下,然后他顺着杭匪的视线去看,正对上“美人兄”那张倾城倾国的脸。

只见裴宵衣双手抱拳,难得的有礼数:“杭老爷。”

杭匪疑惑皱眉:“你怎会在此?”

裴宵衣据实回答:“我奉靳夫人之命出来办事,那一夜恰好也在客栈投宿,故而被祈楼主认为与此事有关,捉拿至此。”

靳夫人?

饶是不混江湖的春谨然也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当今武林,并没有百年前朱方鹤那样一统江湖的人物,所以大小势力众多,有点声望的如沧浪帮、寒山寺、玄妙派、暗花楼等,更多的则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门小派。而在有声望的门派中,云中杭家与夏侯山庄地位最高,势力最大,天然居虽略显神秘,但居主靳夫人与两大世家的家主均有交好,又擅使毒,故而短短二十年,天然居便发展成仅次于云中杭家与夏侯山庄的江湖第三大势力。

只是,春谨然听来的天然居,从居主靳夫人到小居主靳梨云再到遍布江湖的手下与耳目,都应是清一色的女子,江湖人也对此津津乐道,每谈天然居,必提女儿国。怎么就冒出了一个“美人兄”?还是说,这个裴宵衣……其实是女人?!

几乎在这道惊悚念头闪过脑海的同一瞬间,春谨然便唰地去看裴宵衣的腰,好吧其实是腰再往下一点点,大腿根再往上一点点,咳,正面。奈何对方衣着得体根本看不出内里轮廓……怒!为什么不穿紧身夜行衣!

春谨然正懊恼着,忽然感觉裴宵衣眼角射过来一道锐利精光,可等他再仔细去看,对方仍在同杭匪应答。春谨然甩甩头,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别说裴宵衣没工夫搭理他,就是有,也不可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嘛。

“所以你只是同旁边这位一起看到小女坠落,再无其他?”听完裴宵衣的解释,杭匪总结出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