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平?

听张小可说出这个名字,王娇只觉很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

仔细想了想,她恍然大悟,想起那人谁了。当初在鸡西招待所,这个叫纪北平的青年为人嚣张跋扈,把工作人员董秋莎气的够呛,且吃苹果时还吧唧嘴,一点不顾及形象。在那个人人自危,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涂成红色的年代,猛然碰到这么一位软硬不吃的顽主,想忘掉并不容易。

“哎呀,他怎么来了?!”听见动静,其他几位女生也赶紧围上来,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望着窗外。

“又是来打架的?”

“废话!每次来咱们连,除了打架他还能干什么?反正不是送大米。”……

红霞想出去,因为纪北平每次来他们连的目的只有一个——容川。却在拉开房门的瞬间,被张小可和高敏英合力按在了床上。“别动红霞!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张小可大吼一声。自从来到连队,王娇没见她这么怒过,红霞也吓了一跳,乖乖点点头,可心里还是不踏实,咬唇看窗外,两眼急的通红。

今天一早指导员与连长去了团部开会,连里只剩下一群知青和几个后厨职工。瞧架势,纪北平就是来挑事的,身后带了一帮人,少说也有四十几个。这么做,显然没把领导放眼里,更没顾忌后果。

但原因呢?咱们连谁惹到他了?

女生们一头雾水。

“你知道吗?”小黄豆问高敏英。

高敏英哭笑不得:“我怎么能知道?!又不是他肚子的蛔虫。”

这时,王娇指着窗外,小声问身旁的李永玲,“他总来闹事吗?”

李永玲脑袋歪过来,附在她耳畔说:“以前总来,这一年好多了。估计今天是又犯病了,手痒痒没出撒气,就带人跑咱们这里来了。他啊,据说在北京时就活得很嚣张,老爹厉害嘛,营长都不放进眼里,典型的纨绔子弟。”

听她的意思,三十二团与独立三营不合由来已久。两个团离得很近,很多地方资源共享就导致小摩擦不断。再加上两边的知青头头容川与纪北平自小就不对付,属于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的主,在北京时两人就常约去后海打架。68年坐一辆火车来到北大荒,冤家路窄,两人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一起。虽然驻地相隔十几里路,上头有领导管着,但仍不妨碍两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将斗殴进行到底。有时因为抢化肥,有时因为伐木,有时又因为晾晒麦子抢地盘,总之都是小事。

起初打架就他们俩外加几个从北京来的小哥们,后来竟演变成几十人的群殴。

上面给过处分,但没人当回事,该打还打。

王娇忽然好紧张,捂住胸口的手微微颤抖,看身形容川虽与纪北平相差无几,但纪北平脸上有一股万事皆可抛只求此刻打过瘾的狠劲,眼眸阴沉,藏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似一头即将发起攻击的狼。

操场上,三十二团的知青已经聚在一起,手里同样拿着硬家伙。

容川站在最前面,冷冷看着纪北平。

似有火光在空中燃气。

“纪北平,你是好久没打架今天手痒痒了么?”容川冷声问,手里握一根木棍。

自从答应齐连长不再打架,容川这一个月都很老实,即使独立三营故意找茬他也忍下来。

说到做到,不毁条约,好男儿理应如此。

纪北平眯起眼睛,阴狠地目光扫过众人,木棍杵地上,在雪中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李容川,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这儿是要找一个人。”

“谁?”

“杨强刚。”

容川皱眉,按往常分析,当他问“你找谁时”,纪北平一般都会说“就是找你丫的”然后两拨人就开始互殴。

今天怎么换人了?

“你找他做什么?”容川与杨强刚是好哥们,自然要问问。

纪北平冷冷一笑,“跟你丫没关系,赶紧把姓杨叫出来,不然我带人把你们连队拆了!”

口气够大。

简直目中无人!

听见他在自家地盘大放厥词,三十二团的知青自然不甘,纷纷扬起手中的工具,更有几人已恨不得要冲上去。被张宝良和董力生几个尚且保持冷静的人拦下。

“斗殴”在兵团属记大过处分,闹到无法收场对谁也不好。如果三十二团的人先动手,等事后理论他们就占了下风,既然是独立三营的人先挑衅,那他们就静观其变。

纪北平办事向来目中无人话中带刺,如果次次都被他激怒,显得三十二团沉不住气。

来兵团快三年,很多人已不是当初一两句难听话就撸袖子玩命的毛头小伙。成熟的第一步就是跟着自己的步调走,而不是被对方牵鼻子。

容川不想跟纪北平打架,脸上虽无笑意,但语调是难得的和善,“纪北平,咱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手里的家伙放下,这儿是兵团,不是北京,若真闹出人命可没人给咱擦屁股。”

纪北平看着容川,冷目中疑惑。他们自穿屁帘时就彼此认识,记忆中这还是容川第一次说软话。从前他们见面只要一个眼神不对付直接掀板砖开打,根本不问理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容川笑笑,回身对三十二团的弟兄们喊:“哥几个听我的,把手里的工具扔地上。”

啥?扔地上?

尽管张宝良不赞成打架,但也不赞成两手空空。独立营那帮小子可都是狠角色,打起架来不要命,手里还有工具,简直如虎添翼啊,他们不能不防。

“川子,这不好吧。”宝良一脸担忧。

“没事,听我的,就这么办。”容川笃定地说。他总觉纪北平来这里不是故意找茬。也许真有他不清楚的事,那得心平气和才能说能明白。手里总提着家伙准备随时开仗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