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到了。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王娇正坐在床上编辫子,李永玲抱着脸盆跑进来,“阿娇!阿娇!”

自从那天小河边被纪北平突然”伏击”,这几日李永玲遇到啥事都是一惊一乍的,张小可笑道:“咋的啦永玲,天塌下来啦?”

“别胡说!”李永玲回身赶紧把门关上,虽然远离政治中心,但队里也有不少耳听八方的积极分子,“小可,不是我说你,就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如果是在北京,早拉出去——”永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小可吐吐舌头,今天过节,一时高兴就有些忘乎所以。

“永玲,急急忙忙跑进来到底啥事啊?”王娇已经把头发梳好,两条麻花辫又黑又亮。

永玲把脸盆放在铁架子上,有些兴奋地说:“今天不是过节嘛,队里让董力生和张宝良去猪圈挑选两头肉好的大猪,一会儿就宰了,要不要去看?”

王娇崩溃,谁要去看那个?“永玲,你好血腥啊……”没想身材如此瘦小的她居然长了一颗气拔山河的大心脏。

“什么叫血腥?”李永玲瞪大眼睛特别不能理解的样子,“小可,你要不要去?”

张小可正趴在桌前写日记,想了想然后说:“去!”

王娇翻白眼儿,心想看完杀猪你俩还能安心吃下猪肉么?反正王娇是不行,记得上大学时去几个同学一起去一家内蒙古餐厅吃饭,经理推荐了烤全羊,王娇说那就来一只,过会儿,大厨领着一只半大小羊崽子来到他们桌前,问,这只羊行吗?王娇摸摸小羊毛茸茸的脑袋,也没明白啥意思,点点了头,其实心里说的是好可爱。结果她手刚离开羊脑袋,大厨拉过小羊一刀就捅死了……

当时一桌女生吓得嗞哇乱叫,王娇更因自己是杀死小羊的罪魁祸首而难过了好几天。

从那儿以后,王娇得有三四年不敢碰羊肉,路上遇到烤羊肉串的摊位也是绕道走。

猪是拉到连队里杀,小黄豆进屋时顺着门缝王娇已经听到了几声猪的惨叫。

“咦,阿娇,你没去啊?”

王娇囧,心想难道我长了一张血腥残暴的脸么?“杀猪有什么可看的,我才不去呢!”

小黄豆坐过来,现在她已经愿意跟王娇说话了,毕竟两人住一个宿舍,原先也没啥矛盾。她两只小手堵着耳朵,对王娇怯生生地说:“你仔细听着,一会儿猪不叫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啊。”

王娇哭笑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概十几分钟后猪才停止惨叫,小黄豆把手放下来,问:“阿娇,咱俩看看去吧。”

“看啥?”

“看宰猪啊!”

.......七零年代的姑娘们胆子都这么大吗?

王娇跟小黄豆走到后厨宰猪的地方时,董力生正奋力把猪肠子掏出来。地上的血水已经清理干净,空气里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大花猪横躺在地上,肚皮处割开一条大缝。李师傅站在一旁边抽烟边指挥,“哎呀,你小子慢点地,力气大了肠子该断了。”

“可力气用小了出不来啊!”董力生第一次干这活,没经验,力量松了,感觉肠子根本扯不动。

李师傅嘴巴不屑地撇撇,使劲嘬两口烟,冲力生挥挥手,“你个生瓜蛋子,真笨,看我的!”他蹲下,大手伸进猪肚子里,非常有经验地说:“看,就像这样……”

“呼啦”一段血淋淋的肠子被揪出来。

王娇实在待不下去了,快步跑出去站在户外一阵阵干呕。正巧廖春生上完茅房绕过来,看见她蹲在地上吐,忙跑过去问:“阿娇你病啦?”

“没,没事,呕——”

等吐得差不多了,王娇才说了实情,春生笑呵呵的,边帮她拍着后背边理解地笑道:“恶心是正常表现,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是我们刚来连队时看见杀猪心里也慎得慌,不过咱们一年就吃这几回猪肉,多想想这个也就不恶心了。”

这时张宝良从后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胸前挂一件黑色胶布大围裙,上面血迹斑斑。看见王娇和春生,他伸手一指,“你俩咋还有心思聊天?厨房里大家都快忙疯了,赶紧进来!”

“干啥呀?”春生搞不清状况。

宝良瞪他一眼,“还能干啥?洗猪大肠呗。”

王娇转身想跑,却被廖春生一把揪住,“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