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马上回答,玉童子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知道皇帝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让皇帝下这个决心。

“陛下不要再想了,玉童心疼。”玉童子抬起头,轻轻的给皇帝揉着太阳穴。

皇帝出神的看着前方——那里只有一个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玉童子给皇帝一颗静怡丸,伺候皇帝睡下,又吩咐人给他准备一辆马车,他的衣裳污了,需要更换一件。

雷作从后面马车上过来,抱着玉童子上了李德兰公公准备好的车。

车里早已坐着一个人等他。

雷作刚一掀开车帘就晃见个人影,下意识的抱着玉童子想要跳下车,却被玉童捏了捏胳膊制止了。

“是故人,放我自己进去。”玉童子在雷作耳边轻声命令道。

雷作于是在车帘前放下玉童子,玉童子自己爬进了车内。

太子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许久不见。”玉童子按捺住狂跳的心,尽量镇定的坐在了太子对面。

李翊贤笑了一声,然后一手扼住了玉童子的喉咙!

玉童子闭上眼,毫不挣扎。

“我查到了,你是沈之言的儿子,我低估了你。”

“悉听尊便。”沈洵在赌,赌太子不会杀他。

如果要杀,他应该刚刚就在皇帝面前揭穿他的身份,但他没有。

太子的手收紧,沈洵觉得渐渐喘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他还是没有挣扎。

太子眸子里的精光最终还是收了起来,他松开手,看着倒地大口呼吸的玉童子,温柔的将他扶了起来。

“你不怕死?”李翊贤直视着玉童子的双眼,玉童子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玉童子眼里只有浓浓的疲惫,他苦笑一下,“怕,但死在殿下手里,好过死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

“我当时听闻你被困,派了许多人去向父皇进谏救你出来,没想到你与父皇如此情深意重,是我多心了。”

“殿下吃醋了么?”沈洵似是说了句玩笑。

“大概是吧。”太子也配合的笑笑。

沈洵没想到他应了,一时反倒没话接。

“我只是再想,你究竟是个多么无情的人,我父皇诛杀沈家八族,你却能在我父皇身边侍候,甚至一度骗过了我,你真是一次次的让我开了眼界。”

“殿下骂的是。”沈洵无可辩驳。

“你还记得你当时蜷缩在我怀中,要我救你么?还记得你找我去殿里,与我说的那些话么?”

“当时的一切都是真的。”沈洵垂下头,“我今日哭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哭了。”

“有时真恨不得杀了你,却又不舍得,你这么有趣的人实在少见。”

“殿下一定后悔死了没早除了我。”沈洵嘲讽的笑笑,“殿下现在动手也不晚。”

“恐怕已经晚了,现在杀了你我父皇会迁怒太多人,到时恐怕会生灵涂炭。沈洵,你可想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当年害沈将军的小人又何差别?”

“并无差别。我扰乱了朝纲,十恶不赦。”有泪滴滴落下来,沈洵的头垂的更低了,“我并不想这样……是他们一次次的要害我……我不想死……我没想过……”

太子静静的看着他哭。

“我没骗过您……要是一开始……陛下不逼我……我不会……要是一开始……您能拦住我……我不会……”

太子一直没拦,玉童子哭的狠了,哭到干呕起来,他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气都喘不上来了。

末了太子叹了口气,还是将他揽在了怀里。

“殿下不必,呜,不必疼惜我,不要对我起恻隐之情,我,我不值得。”玉童子推着太子的肩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别哭了。”李翊贤将他按住,扣在自己肩上,“吓吓你而已,没打算怎么着你。”

“我,身上,刚才陛下,我。”玉童子还是挣扎,他的意思是身上这件外衣还沾着皇帝的痰液,脏。

李翊贤只好放开他,玉童子拽着自己的外衣想要脱下来,但他一直都弄不好上面这些带子,怎么脱都脱不下,脱不下来他便更着急了,咬着唇跟自己撒气,眼泪往下落得更狠。

李翊贤抓住他的胳膊,以免他着急之下伤了自己,然后上手替他把外衣脱了下来。

他的衣裳本身已经被皇帝弄的松松垮垮了,去了外衣里面的衣服更是凌乱,可是玉童子自己没注意到,一头扎进了太子怀里。

“殿下,玉童儿不是坏孩子,求殿下不要讨厌玉童儿……”

孩子?李翊贤想起来怀里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岁,与自己长子几乎一般的年纪。

从小遭遇巨变,父母亲族俱亡,他又能左右什么?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苛责他并不是自己的本意,一开始也只是想诈他一诈,看是否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朱家的信息而已。

但是似乎吓狠了,玉童儿的身子这么弱,这样哭太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