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暗的林子里出来,便是一片开阔低矮的草地。

不知何时月亮已升起来,银色的辉光洒落下来。草地上只一条走兽和猎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这端通往山林,那端延伸向远方。萧怀朔就从那小道上来。

望见如意他便停马,静静的等在哪里。月色下矫健骏马白衣少年,鲜明如画。如意抬眼望见,便已认出。

如意便驱马上前,问道,“营中没事吗,你怎么也出来了。”

萧怀朔一笑,道,“偷闲散心罢了。”目光扫向林中,幽深平静,“找到顾景楼了?”

如意道,“找着了,在里头钓鱼呢。”

萧怀朔道,“偷闲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事事管他。”又拨马回程,和如意并辔而行,闲话道,“何况说起来,他也算是你我的兄长——阿爹将三姐许配给他的事,他可曾和你提过?”

如意淡然道,“说过了。”

萧怀朔顿了顿,才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总之,看在三姐的脸面上,姑且随他去吧。”

如意道,“嗯。”

他们折返回营地。月色下,如意一路上垂首默然不语。萧怀朔不时扭头看她的脸色,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问道,“有心事?”

如意茫然的看了萧怀朔一会儿,她几乎要脱口说出——她在想维摩,想他们的大哥哥。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将话咽下去,只道,“我在想,我们眼下的行进速度,恐怕是追不上李斛的吧。”

萧怀朔道,“嗯。大战之后将士疲敝,还需要些时日修整。总不能驱赶疲兵连番作战。何况……”他沉思片刻,道,“连番败仗之后,李斛手下也该离心背德了。这会儿就该稳稳的等着他们各自滋生心思、图谋出路。也并不是非要尽快追上李斛,才能铲除他。”

他自幼就比旁人更懂局势和人心,数言点破,倒是令如意醒了一醒——囤兵却不急攻,原来也有这样的用意。

可是顾景楼说的也并不错——纵使没有这样的缘由,二郎也不会顾虑维摩的性命。

这其实不能责怪二郎。就如顾景楼所说,这才是世事该有的模样。维摩给李斛做傀儡皇帝时,想必也不曾顾虑过二郎还在外拼力奋战。眼下看似是二郎无情,但他奋战至今也是几番出生入死,他同样没有顾惜过自己的性命。

在他们兄弟之间,这便是世事该有的模样,她不能过于怜悯弱小,偏袒维摩。

但她知道,她心底并不认可这所谓的“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