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这个名头,刚刚传到萧无尘和萧君烨耳边的时候,萧无尘微微露出惊讶之色,萧君烨则是心中大怒,颇有些紧张的看向萧无尘。

“那等人,闲来无事竟学了长舌妇,如此这般搬弄是非,显见是闲的狠了,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待皇叔这就将那罪魁祸首做出来重罚,其余人等,罚过之后,也会令他们再无这等悠闲时候,搬弄这些口舌。”

萧君烨这话说的格外认真。很显然,他十分担忧这样的“昏君”称号,会令他心尖尖上的萧无尘心中生恼。

不意萧无尘听了,却是微微一笑,道:“这有何妨?一个称呼而已。”

萧君烨一怔,捉住了萧无尘的手,双目也在仔仔细细打量着萧无尘,似是在看萧无尘是否说了心中实话。

萧无尘继续道:“前世我身子太差,只觉大兴传承,不可毁于我手,我既做了这皇帝,自然就要努力做贤德明君,爱惜百姓,延绵萧家血脉,让大兴永世昌盛。”

萧无尘回忆起前世之事,一时失神,不曾留意到萧君烨在听他说到“延绵箫家血脉”六个字时,目光中下意识的流露出的一丝狠厉之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然而前世苍天负我,让我做了皇帝,却不曾给我康健的身子。让我既不能做大兴朝的明君,反而还错杀了皇叔这等忠臣……且还错信奸佞,自己死了,却还让那等小人做了皇位……”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方才抬眸看向萧君烨,勾唇笑道:“好在苍天负我之后,却也懂得回报于我,让我能重来一次,再遇皇叔……虽说我的身子仍旧不如寻常人,无法做勤勤恳恳的帝王明君。然而,能重遇皇叔,知晓皇叔心性,纵使是当真让我做一回昏君,只要大兴犹在,百姓富足,区区流言蜚语,又有何妨?”

萧无尘此话,乃心中藏了很久的话。此番说了出来,自是情真意切。

任是谁都看得出,萧无尘显见是心头早就有了这等想法,只是今天才说了出来而已。

萧君烨听罢,心头蓦地一热,他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的无尘。

“无尘,尘儿……”

听话听音,萧君烨并非那等不了解萧无尘的人,听得萧无尘此话,也只当萧无尘所说的话,也只是表面意思而已。

因有了两世和萧无尘相处的记忆,萧君烨很快就听懂了萧无尘并未说出口的那番话——纵然是他这个摄政王不曾利用萧无尘重病的时机,将朝中大权全部揽在手中,萧无尘自知身子不好,也早晚会将这大权送到萧君烨的手中。

不为其他,只为信任与大兴安危。

萧君烨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只道他要将权力紧紧攥在手中,仿佛唯有如此,他才能将他的无尘捧在手心,不会让他的无尘离开。

他相信萧无尘对他许是有几分情意,然而那仅仅几分的情意,却远远不够让他相信萧无尘,并愿意再退一步,重新让萧无尘掌管着天下的一部分权力,而不是像如今一般,不是昏君,却也是个傀儡皇帝。

然而只要想到前世的那杯鸩酒,他就做不到。

他握着手中权,便可永远护着他的无尘,让他的无尘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如果手中权力旁落,那么,萧无尘还能继续做他的萧无尘么?那时的萧无尘,纵然是愿意相信他的“情意”与“忠心”,然而皇帝终究是皇帝,想到大兴朝历经四代帝王,前三代帝王年少时皆是盛世明君,人人夸赞,然而待得他们年纪渐长,帝王心思越发复杂,却又都逐渐变得“奇奇怪怪”,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

萧君烨不愿意去赌他的无尘,是否会有这样一天。

与其如此,倒不如他依旧握着这份权力,然后和他的无尘,从此长长久久。

——那样的长久相处之下,萧君烨想,只要他对萧无尘足够,萧无尘迟早会多喜欢他几分。

如此于他来说,也就两生足矣。

因此这番曲折的心思之下,萧君烨抱着他的心尖尖上的人,唤了几声萧无尘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其他的许诺。

萧无尘倒也不恼,只任由萧君烨抱着他。

二人如今越发亲密起来。

除了萧无尘的衣食住行,都在萧君烨的监视之下。

不是不能离开甘泉宫,而是一旦离开,必须要提前经他同意;

不是不能见外人,而是那外人必须要先由萧君烨见过一面,细细问过,才会挑个合适的机会,夫夫二人一同见了那人;

不是不能批阅奏折,而是送到萧无尘面前的些许奏折,都是萧君烨悉心挑选过的……

只是虽然如此,萧无尘的种种行为都被限制住了,萧君烨却给了萧无尘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无论是衣是食还是这天下的有趣之物,统统都是送去给萧无尘挑选;且就是萧君烨自己,在忙碌之余,仍旧会亲自打理萧无尘的诸多事情,务必让萧无尘过得舒适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