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众人一听见那一百两银子,全都目『露』精光,有几个人当场就点头。

朱永发犹豫了一下,似乎对那一百两银子心动,不过如今能去哪儿?

“那个,赵姑娘,你说饶军昨晚上都被烧成那样了,会不会退兵啊?等他们走了,咱们是不是又可以过平常的日子了?这些人都在朱家嘴住了多少年了,实在是不舍得离开啊!”朱永发站起身来,上前讨好的问道。

麦香冷冷的凝眉,冷声一笑:“我如果是你们就赶紧离开,就算是饶军退兵,可是圣泉已经暴『露』,以后的麻烦事儿更多!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就是干一辈子也赚不上这么多钱,趁着我姨还顾念着对你们的情分——自然你们是不念了,可是我姨还念着呢!”麦香流『露』出一抹厌烦来,“行了,满足吧,赶紧走吧!”

麦香冷嘲热讽的几句话说出来,朱家嘴的众人全都汗颜的低了头,有几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坚定道:“走吧,走吧!”[

有几人默默的点点头,也纷纷的站起身来。

“决定走的跟着我去领银子,按手印!”麦香冷声喊道,带着几人去了后面的院子,这会儿雷渊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

慢慢的,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就剩下与朱永发相熟的几户人家,看形势,他们是以朱永发马首是瞻。

朱永发站在篱笆外,望着堂屋的方向,似乎还在犹豫。

“永发叔,你说吧,你说咋办咱就咱办,咱们听你的!”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瘦瘦弱弱的,说话的时候总耸着肩膀,这会儿身上穿着一件薄棉袄,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的,似乎怕冷的样子。

“明,叔也不知道该咋办呢,这圣泉是会给咱们带来灾难,可是咱们能去哪儿?进城?光去城里买个院子那就是四五十两银子,这就去了一半儿,再说在城里咱们能干什么?这不是坐吃山空吗?去别的村子?这方圆几百里,圣泉流经的地方,陆陆续续的都住上了人家,咱们搬得远点也成,可是那都是旱地改造的,那土地还不如咱们朱家嘴的土地好呢!再说这朱家嘴咱们祖祖辈辈的住着,这说走就走……”朱永发叹了口气,在门口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不知道作何决定。

“明子,咋还不去领钱?”这会儿有先前过去领了钱的,满脸都是喜气,到了明子身前侧了身子低声说道:“瞧,都是官银,成『色』好着呢,赶紧去领吧,领了咱们就离开这伤心地方,重新生活!”

明子跟剩下的几人一见到那亮闪闪的银子,也全都有些心动,慢慢的,又有两家跑了进去。

朱永发不是没看到银子,他也心动,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朱家嘴恢复了平静,不出十年,这一百两银子就能连本带利的赚出来!去年没有战争的时候,朱家嘴的一亩地一年就能赚十两银子!可是如果再有战争的话……

“叔,到底咋办?”朱明有些等不及,不断的催促道,如今也就剩下三家十几个人眼巴巴的瞧着朱永发。

朱永发咬咬唇,突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去见楚一清,却被守卫拦住。

“这位小兄弟,请你通传一下,就说我朱永发有话要与皇后娘娘说,这话不说不痛快呢!”朱永发赶紧抱拳恳求道。

守卫面表情的拒绝。

“这位小兄弟,你就行行好,这……”朱永发继续纠缠。

一会儿,麦香从后面的院子过来,见朱永发还在纠缠,忍不住皱眉道:“咋的,你嫌银子少?还想讨价还价吗?”

朱永发一怔,沉声道:“我不跟你说,我跟皇后娘娘说,你让我见见皇后娘娘!”

麦香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得堂屋的们开,楚一清一身白衣,宛如天女下凡一般,缓步步出。

“皇后娘娘,我朱永发有话要说!”朱永发一见楚一清,就要扑上去。

楚一清缓步走到众人的面前,『露』出额头上的伤口,朱永发一见,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你们先退下吧!”楚一清低声道,守卫也就退下。

麦香怕他们再伤害楚一清,也就紧紧的跟在楚一清的身边,形影不离。

“皇后娘娘,咱们知道错了,昨日是咱们昏了头脑,咱们向你请罪!”朱永发说着,带领着十几人就跪了下来,不断的给楚一清磕头。

“这件事情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上次圣泉被袭击,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将你们全都迁移走,可是有事情耽误了,一直没有实行!如今虽然迟了一些,可是也算是亡羊补牢,你们拿着银子走吧,去新的地方,忘记伤痛,重新生活!”楚一清平静的说道,眸『色』温和。

楚一清的话似乎触动了朱永发心里最深处的伤痛,的确,朱家村残留着一家人美好的记忆,他若是守在这里……朱永发突地呜呜的哭起来,一个大男人,在楚一清的面前哭得不成样子。

朱永发一哭,剩下的人也全都抹着眼泪。

楚一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朱永发等人哭了许久,似乎将这辈子的泪都流尽了,这才起身,朝着楚一清的方向拜了三拜,又回眸望望晨曦中的美丽村庄,只得擦干了眼泪,跟着麦香去后院领银子。

一个时辰之后,村口聚集了朱家嘴全部的村民,他们全都赶着马车,马车放着大包小包的行礼,自然少不了自家亲人的灵位。

“小虎、豹儿,还有孩他娘,咱们走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你们跟着我去城里享福吧!”朱永发摩挲着马车上三个黑漆漆的牌位,低声道。

“玲子他娘,咱们也走了!”

……

此起彼落的呼唤声响起来,虽然正午阳光很好,人的心却很冷。

柳乾带着阿鲁站在不远处,望着眼前的情景,他的心突然跳了起来,

失去亲人,背井离乡的滋味他也承受过,可是如今……不过,他是帝王,哪一个成功的帝王的脚下不是踏着成千上万的皑皑白骨,他是杀了他们的亲人,可是他是为了更多的百姓!

柳乾慢慢的挺直了脊背,双手背在身后。

一辆一辆的马车从他的身边经过,他看到了乡民们哭红的眼睛,他的脊背挺得更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四周沉寂了下来,他这才将望向远处的目光收回,映入眼帘的,是女人冷漠的双眼。

再次看见女人,柳乾的心里已经分辨不出是爱还是恨!

昨夜的一场大火,竟然烧死了三分之一的士兵还有全部的粮草,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相信,这个女人有让世界毁灭的能力!

昨夜,他看着鲁哈尔的尸体,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鲁哈尔是他一直潜心培养的一员大将,在平定饶国内『乱』的时候立功数,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鲁哈尔竟然就这么死在饶厉边境,在战争打响之前![

“大哥!”阿鲁跪在鲁哈尔的身前,哭的泣不成声。

“皇上,请您一定要为将军报仇,为兵士们报仇!”代替鲁哈尔暂掌将军之位的副将说道。

柳乾望着鲁哈尔满身的血渍,握紧了双手。

阿鲁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道:“皇上,楚一清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只是她一人,就毁了咱们全部的粮草,死伤这么多的兄弟,这个女人,就是魔鬼!”

柳乾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言地凝视着鲁哈尔的尸首,透明的瞳孔深处弥漫着让万物都要冻结的压迫感。

此刻,他按照女人的给他的最后期限,来到了朱家嘴!

“皇上,难道咱们真的要投降吗?”阿鲁望向楚一清的目光中全是仇恨。

柳乾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女人,慢慢的轮廓变得模糊了,深深浅浅,有一种忧郁的哀愁,仿佛面部线条慢慢地扭曲,显现出一个似乎是心痛又悲伤的复杂表情,然后一闪即逝,又沉淀为了原来的面表情。

阿鲁知道柳乾此时的内心一定在挣扎,他沉默了,默默的站在了柳乾的身后。

“朕答应跟你和谈!”柳乾缓缓的启唇,话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楚一清眸『色』幽深似水,缓缓的点点头,先行进了村子。

身后雷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皇上!”阿鲁望着正午阳光下的朱家嘴,似乎有些担忧。

“如果她想杀朕,昨晚上朕就死了!”柳乾低声道,他绝对忘记不了,他的武功还是这个女人教授的,她想取他的命,易如反掌!更何况柳毅与她在一起,她要杀自己,柳毅也不会同意!

在这个时候,柳乾才觉察到自己对柳毅,竟然有一种如此的信任感!

柳乾大步跟在雷渊的身后,进入了朱家嘴。阿鲁紧跟其后。

在铃铛家的堂屋里,楚一清端坐在一把简陋的椅子上,面前就是那张四方桌子,旁边坐了柳毅与麦香,对面的那根长条凳,则是留给柳乾的!